时近黄昏,残阳如血,将鄂北黑风岭崎岖的山道染上了一层肃杀的金红。
威远镖局的镖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旗下是一支约莫三十余人的精干队伍。车辆不多,仅三辆,但都用厚实的油布遮盖得严严实实,骡马雄健,蹄声沉稳。趟子手和镖师们眼神锐利,步履轻捷,手始终不离腰间的兵刃左右,行进间隐隐构成一个相互呼应的护卫阵型,显是训练有素。
这支队伍,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那个只在临安府周边讨生活的威远镖局了。自总镖头之女林雨柔武功大成,以家传武功结合那位柳先生所授的“拂云手”,在江湖上闯出“流云手”的名号后,镖局声名鹊起,生意愈发红火。如今,他们已开始尝试开拓通往北地的这条新镖路。
此次押运的物件,非同小可,因此,尽管此路新辟,凶险未知,林雨柔仍决定亲自押镖。
走在队伍最前的,正是林雨柔。她一身青灰色劲装,身姿挺拔,容颜依旧秀丽,但长年的风霜与历练,在她眉宇间刻下了沉稳与果决。她不像寻常镖头那般大声呼喝,只是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前方蜿蜒入林的险峻山道,如同敏锐的鹰隼。
突然,她举起右拳,整个队伍应声而止,刹那间,连骡马的响鼻声都轻了下去。所有镖师、趟子手的手都已按在了兵刃上,无声地调整着站位,将三辆镖车护在核心。
“大小姐?”一位跟随林家多年的老镖师低声询问,他也嗅到了空气中那丝不寻常的压抑。
林雨柔没有回头,目光紧紧锁定前方道路转弯处那片格外茂密的林木,以及右侧那片利于埋伏的陡坡。山风吹过,带来草木的沙沙声。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遇上了麻烦。此行镖货关乎重大,绝不能有失。
“前面林子太静,鸟雀无声,全体戒备!”
她走南闯北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小丫头,这种场面见得多了,虽然不敢怠慢却也并不惧怕。
“威远镖局林雨柔,借道贵宝地!江湖四海皆朋友,一碗酒水敬英雄!不知是哪路好朋友在此相候?还请现身一见,容小妹奉上程仪,交个朋友!”
话音在山谷间回荡,显露出一身不凡的功力。
片刻沉寂后,前方、左右山坡上,影影绰绰冒出上百号人!刀枪映着残阳,寒光刺眼,彻底堵死了前后去路。这些人虽衣衫各异,但步伐沉健,眼神凶戾,绝非乌合之众。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面上一道狰狞刀疤从额角划至下颌,手持一柄沉重的厚背砍山刀。他声若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久仰‘流云手’大名!某家胡彪!留下镖车,某家念在威远镖局名声,放你们一条生路!”
“断山刀”胡彪! 林雨柔心中凛然,这是黑道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心狠手辣,武功高强,麾下亡命之徒众多。今日之事,恐难善了。
但她神色不变,依旧抱拳,语气甚至更加恳切:“原来是胡大当家当面,失敬!胡大当家是江湖前辈,当知我威远镖局立足,靠的便是‘信义’二字。雇主所托,重于性命。小妹若就此弃镖,日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走镖的规矩,永远是“和”字当头,尽量避免冲突。
“江湖规矩,以武论理。胡大当家若执意要验看镖货,不妨亮亮手段。若小妹侥幸赢得一招半式,还请大当家高抬贵手,容我等过去,程仪加倍奉上,权当交个朋友。不知大当家意下如何?”
胡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女子如此沉着老练。他打量了林雨柔片刻,狞笑一声:“既然林大小姐有此雅兴,那爷爷我就陪你玩玩。”
他话音未落,魁梧的身形已如猛虎出闸,猛地一个踏步,地面尘土微扬,那柄沉重的厚背砍山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道匹练寒光,直劈林雨柔面门!
这一刀,毫无花巧,将力量的刚猛与速度的迅疾结合到了极致,正是赖以成名的绝技——“断山刀法”!刀未至,那凌厉的劲风已压得林雨柔鬓角发丝向后飞扬,仿佛真要将她一分为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