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华把集邮册往床板缝里塞时,指腹蹭到了页角那张蓝军邮的仿制品——是前阵子跟胡同口二柱子换的,印得倒挺像,就是边角有点卷。他拍了拍册皮上的灰,嘟囔了句可别再被哥当废纸扔了,这才踮着脚爬回炕,刚躺下没两分钟,院门外就传来张大爷的嗓门:小雨华!区里集邮协会的李老师来啦,听说你有张梅兰芳舞台艺术小型张?
何雨华一个激灵从炕上蹦起来,鞋都没穿稳就往外跑。李老师是区里出了名的邮票迷,前儿在集邮摊碰见时,他吹了句我哥从上海捎了张梅老板的小型张,本是随口胡诌,没想到李老师当真了。这要是露了馅,以后在集邮圈可没法混了——他手心里攥着汗,跑到院里时,正见李老师捧着个铁盒子,坐在板凳上跟父亲聊天,盒子里的邮票册闪着暗红的光。
雨华来啦?李老师抬头笑,眼里的光比院里的太阳光还亮,听说你有张梅兰芳小型张?快拿来瞧瞧,我这刚好有张小型张,说不定能换呢。
何雨华的脸地红了,脚趾头在布鞋里蜷成一团。那小型张他眼馋了半个月,上次在集邮展上见着,边角齐整,色彩鲜亮,跟新的似的。可他哪有什么梅兰芳,家里那张还是去年从废品站捡的旧信封上揭下来的,缺了个角,糊得皱巴巴的。
我......我找找......他含糊着转身往屋里钻,心里头跟揣了只兔子似的。刚摸到床板缝,就觉得指尖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不是他那本用牛皮纸包着的旧册,倒像是本烫金封面的新册子。抽出来一瞧,何雨华差点把舌头咬了——封面上印着中国邮票精选,翻开第一页,那张梅兰芳舞台艺术小型张正端端地躺在里面,蓝底衬着梅老板的虞姬扮相,眉眼如画,连齿孔都齐整得发亮,比集邮展上那张展品还精神。
找着了?李老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何雨华手忙脚乱地把册子往背后藏,可藏不住的,那烫金封面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让我瞅瞅!李老师也凑了过来,一眼就瞥见了册子里的小型张,眼睛猛地瞪圆了,乖乖!这品相......绝了!雨华,你这从哪儿弄的?
何雨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只觉得耳朵烧得慌。他偷偷翻了翻册子,越翻越心惊——第二页夹着张黄山风景套票,缺的那枚天都峰赫然在列;第三页竟然有张开国大典的四方连,边角带着淡淡的齿痕,像是从整版上刚撕下来的;最神的是最后一页,连他前几天跟同学念叨要是有张无齿票就好了,那儿就躺着张墨色浓亮的无齿票,旁边还压着张盖着首日戳的信封。
这......这是你哥从上海带的?父亲在一旁瞅着,也惊得直咂嘴,那小子啥时候有这本事了?
何雨华含糊着点头,把梅兰芳小型张抽出来递给李老师。李老师捧着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从铁盒里拿出小型张:雨华,咱换不?我再添张套票,咋样?
何雨华想都没想就应了。等李老师乐呵呵地揣着梅兰芳走了,他才抱着新册子躲回屋,翻得手都抖。这册子哪来的?前儿还明明是他那本掉了页的旧册,难不成是哥偷偷换的?可哥连邮票上的人物都认不全,哪懂这些。
这事没过几天,学校组织集邮比赛,要求用主题的邮票拼幅画。何雨华翻遍册子,就差张金丝猴邮票,急得在屋里转圈。正挠头呢,就见集邮册自己翻到某一页,那张金丝猴邮票正贴在旁边,旁边还多了张丹顶鹤,凑在一起刚好能拼只展翅的大鸟。他愣了愣,忽然想起上次食品厂失火,哥用扳手接消防栓的事——难不成这册子也跟哥的扳手似的,有啥说不出的巧劲?
比赛那天,他的百鸟朝凤拼画拿了一等奖,奖品是本新邮册。回家翻开旧册想把邮票挪过去,却发现册子里多了张白鱀豚邮票,正是他前晚跟妈念叨新闻里说白鱀豚快没了,想留张作纪念的那张。何雨华盯着邮票上跃出水面的白鱀豚,忽然觉得这册子像个懂人心的朋友,总在他最急的时候递上需要的东西。
秋末时,市里办集邮交流会,何雨华揣着册子去了。有个戴眼镜的大叔拿着本缺页的红楼梦套票,说差张黛玉葬花,要是凑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