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礼貌、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通过听筒传过来,钻进王景利的耳朵里,却让他感觉像在听另一个次元的语言。
“……我们老板看了,觉得……还不错。你们下午派个人过来,我们把合同签了吧。”
不错?
签合同?
王景利握着电话,整个人僵在原地。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回荡着前天晚上同一个号码传来的咆哮。那个中年男人在电话里,把他引以为傲的方案贬得一文不值,把他的专业素养踩在脚下,用词恶毒到让他一个四十岁的男人都差点当场落泪。
可现在,仅仅隔了一天,对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对方打错了?
“喂?王经理?您在听吗?”电话那头,见他半天没反应,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在,在听。”王景利喉咙发干,下意识地应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我们等您的人。”
电话挂断了。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寂静。
刚才还在为报表争吵的两个年轻女员工,此刻像被按了暂停键,张着嘴,表情凝固在脸上。角落里那个戴着耳机刷视频的老油条刘哥,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一边耳机,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王景利。
所有人都听到了。
那可是“鼎盛集团”的张总,整个行业里出了名的“活阎王”,脾气臭,要求高,鸡蛋里能给你挑出原子弹来。运营部为了他那个案子,熬了三个通宵,交上去的方案被打回来五次,每一次都被骂得体无完肤。
可现在,活阎王说“还不错”,还要主动签合同?
王景利缓缓放下电话,听筒与机座碰撞发出的“咔哒”一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后背靠在椅背上,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衫。
他没有去看周围员工那一张张写满震惊的脸,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左边,空空荡荡,只有那个刻着“天道酬勤”的木质笔筒,孤零零地立着。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在那片空旷的桌面上,洒下一片温暖的光晕,亮堂得有些晃眼。
右边,文件堆积如山,杂乱无章,像一座刚刚经历过山体滑坡的土丘。
龙虎颠倒,主次不分……
青龙受压,权势衰弱……白虎猖狂,是非不断……
陈玄那副懒洋洋的、仿佛没睡醒的腔调,再一次在他脑海里响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荒唐。
太荒唐了。
就因为自己把一堆文件从左边搬到了右边,那个活阎王就转性了?这比神话故事还离谱。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容他有半分质疑。
办公室里的气氛开始发生一种微妙的变化。那根紧绷的、名为“混乱”的弦,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松弛了下来。
角落里的刘哥,默默地戴上了另一边耳机,但屏幕上播放的不再是搔首弄姿的女主播,而是一个财经访谈节目。他甚至还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那两个吵了半天的女员工,小张和小李,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针锋相对,反而多了一丝尴尬和不好意思。
小张主动把椅子挪到小李旁边,指着屏幕上的表格,小声说:“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你看,这个数据如果用柱状图来表示,是不是比折线图更直观一点?”
小李的脸红了红,也低声回道:“没事,我也有点急了。嗯,你这个想法好,我马上改。”
没有了争吵,没有了推诿,只有键盘清脆的敲击声。
王景利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他甚至忍不住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清晰的痛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