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门口,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建民夫妻俩跪在地上,一个磕头不止,声音嘶哑,一个泣不成声,肩膀剧烈耸动。他们身后的果篮,红的苹果,黄的香蕉,在午后的阳光下,颜色鲜艳得有些刺眼。
周围的游客,前一刻还在为脚手架坍塌的事故心有余悸,后一刻就被这感恩戴德的场面彻底镇住。他们的目光在跪地的夫妻和躺椅上的陈玄之间来回移动,震惊、不解,最终都化作了深深的敬畏。
如果说之前陈大师的事迹还只是些养生、改运的奇闻,那这一次,就是实实在在的、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一条人命。
而这位救了人命的“神仙”,此刻正皱着眉头,看着那个果篮。
“下次别买香蕉,我不喜欢吃。”
这句懒洋洋,甚至带着几分挑剔的话,轻飘飘地落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王建民的哭声和磕头的动作都停住了,他抬起那张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脸,一脸茫然。他身旁的妻子也止住了哭泣,愣愣地看着陈玄。
周围的游客们更是集体石化。
这……这是什么反应?
人家来感谢救命之恩,大师您关心的重点是……不喜欢吃香蕉?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了一声恍然大悟的低呼。
“我懂了!”一个戴着眼镜的文化人模样的游客,激动地一拍大腿,“大师这是在点化他啊!”
旁边的人立刻凑过来:“怎么说?怎么说?”
“香蕉,香蕉!”那人指着果篮,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香蕉性寒,刚才王师傅死里逃生,惊魂未定,正是阳气大损的时候,最忌讳吃寒凉的东西!大师这是在用最简单的话,告诉他后续调养的法门啊!”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脸上满是钦佩:“而且,大师这是不想让他把恩情记在心上,怕他心有挂碍,才故意用这种轻描淡写的方式岔开话题。既指点了养生,又安抚了人心,这……这是何等的大慈悲,大智慧!”
这一番解读,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众人脑中的迷雾。
“原来如此!大师的境界,我等凡人望尘莫及!”
“是啊是啊,救人不图报,还处处为人着想,真乃神人!”
“那个……香蕉性寒,我记下了,以后也少吃。”
一时间,院子外充满了各种“悟了”的感叹。林晚晴站在一旁,听着这些越来越离谱的脑补,再看看陈玄那副只是单纯觉得香蕉不好吃的嫌弃表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走上前,将王建民夫妻俩扶了起来。
“行了,快起来吧。心意我们收到了,人没事就好。”她把果篮接过来,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陈总他……就是这个性子,你们别往心里去。”
王建民哪里还敢往心里去,他现在看陈玄,就跟看庙里供着的菩萨一样,大师说的每一个字,在他听来都是蕴含天机的禅语。
他千恩万谢,又对着躺椅的方向鞠了好几个躬,才在林晚晴的劝说下,带着妻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事故,以一种近乎荒诞的喜剧方式收场。玄学公园里,关于陈玄的传说,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晚晴揉着眉心,走回院子,看着那个已经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男人,心里又气又笑,更多的,却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安心。
有他在,好像天塌下来,都不算什么大事。
人群渐渐散去,但还是有不少游客滞留在躺平堂附近,远远地观望着,似乎想多沾染一些“神仙”的气息。
就在这片喧闹的余温中,一个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女人,约莫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素雅的连衣裙。她的皮肤很白,是一种不见阳光的、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的脸庞五官清秀,但一双眼睛下面,却挂着两圈浓重的青黑色阴影,像是用墨汁画上去的,怎么也抹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