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被遗弃在石桌上的毕业证复印件,在夜风中轻轻翻动,像一只断了翅的蝴蝶。李杰没有再回头看它一眼。
他走出玄学公园,穿过暮色四合的小镇。古镇的石板路被岁月磨得温润,两旁的店铺挂起了灯笼,暖黄的光晕映着游客们闲适的脸。这里的一切都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安逸,可这种安逸不属于他。
他攥着胸口那张温热的火车票,像攥着一张通往炼狱或天堂的判决书。
火葬场烧锅炉。
这句堪称恶毒的话,反而像一把重锤,砸碎了他心中那座名为“不甘心”的牢笼。当最坏的、最不堪的可能被一个外人用最无所谓的方式说出口时,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反而有了一种荒诞的解脱。
是啊,连去火葬场都只是一条出路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不知道那个叫陈玄的男人究竟是疯子还是高人,但他别无选择。那句“你的机缘,在‘水边’”,成了他溺水时抓到的唯一一根稻草,哪怕这根稻草闻起来,也带着一股疯狂的味道。
绿皮火车发出沉重的喘息,铁轨有节奏地叩击着大地,像在为一段人生的终结敲响丧钟。车厢里混杂着泡面、汗水和劣质香烟的气味。李杰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那些熟悉的北方景物,正一点点被甩在身后,变得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他没有告诉父母自己放弃了考研,只说在南方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要去闯一闯。电话那头,父亲沉默了半晌,只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母亲则絮絮叨叨地让他注意身体,别被人骗了。
他知道,他们是失望的。但这种失望,好过他再一次落榜后,面对他们那种故作坚强的安慰。
二十多个小时后,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海城火车站时,一股湿热的、带着咸腥味的风扑面而来。这里是南方,一个与他过去二十四年人生截然不同的世界。高楼如林,车流如织,空气里都弥漫着金钱和欲望的味道。
他显得格格不入。
公司在沿江的新开发区,是一栋气派的写字楼。他成了销售部的一名实习生,工作内容就是打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向陌生人推销公司的理财产品。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被拒绝。
“不需要,谢谢。”
“你们这些都是骗子吧?”
“再打过来我投诉你!”
电话里传来的,永远是冰冷、漠然或者不耐烦的声音。每挂断一个电话,他都感觉自己被掏空了一点。他旁边的同事,一个个油头粉面,口若悬河,能把稻草说成金条。而他,嘴笨,脸皮薄,连一句完整的奉承话都说不出来。
第一个星期,他的业绩是零。
主管找他谈话,言辞还算客气,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再这样下去,就卷铺盖走人。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走在海城繁华的街头,看着身边经过的男男女女,他们衣着光鲜,神采飞扬,仿佛这座城市天生就属于他们。而他,像一颗被风吹来的沙砾,渺小,多余。
他想到了放弃,想到了回家。或许,他不该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胡言乱语。
就在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准备转身回那间狭小的出租屋时,他闻到了一股水的味道。不是海的咸腥,而是一种更清冽、更厚重的气息。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一座跨江大桥的轮廓,在夜色中亮着璀璨的灯火。
鹭江。
他鬼使神差地,迈开脚步,朝着江边的方向走去。
江边修着宽阔的滨江公园,晚风习习,吹散了白日的暑气。江面很宽,黑沉沉的,远处的货轮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悄无声息地滑过。江水拍打着岸边的堤坝,发出沉稳而有节奏的声响。
他找了个石阶坐下,看着眼前的江水。
“到了地方,多往江边走走。”
“你的贵人,你的前程,都在那条江里泡着呢。”
陈玄那懒洋洋的声音,又在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