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在血火中奇迹般地坚守了二十余日。北元太尉蛮子眼见强攻损失惨重,士气受挫,加之明军各路援军逼近的探报不断传来,终于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下令拔营,如同来时一般,迅速遁入茫茫草原。
当最后一名北元骑兵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城头上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劫后余生的军民相拥而泣。残破的“吴”字王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旗下,是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却脊梁挺直的镇国秦王吴铭。
他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立刻投入更繁重的工作:清点伤亡,救治伤员,修复城防,安抚百姓,统计物资损耗……大同城如同一具遍体鳞伤的巨兽,急需休养生息。经此一役,吴铭在这座边塞雄城的威望达到了顶峰,无论是残存的军官、士卒,还是普通百姓,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由衷的敬服与感激。即便是原先郭英的部属,此刻也心悦诚服。
吴定国跟在父亲身边,默默地学习着如何处理这些繁杂的战后事宜。战火的洗礼让他迅速成熟,少言寡语,做事却愈发沉稳干练。
大同解围的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应天,朝野振奋。然而,随之而来的,是关于如何封赏镇国秦王吴铭的激烈争论。
以杨士奇为首的部分文官,认为吴铭虽有守城之功,但其“越权擅专”、“以亲王之尊亲冒矢石”,已违朝廷法度,且其与新明关系过于密切,不宜重赏,以免尾大不掉。他们主张,赏赐金帛即可,并应尽快召其回京,解除其兵权(尽管吴铭并无正式兵权,但其在大同的实际影响力已远超一般将领)。
而另一部分官员,尤其是与军务相关的勋贵及部分少壮派,则大力主张重赏。他们认为,若无吴铭临危受命,大同必失,北疆将糜烂,其功足以封侯晋爵。双方在朱标面前争论不休。
朱标端坐龙椅,面无表情地听着双方的辩论。吴铭守住大同,解了北疆危局,他心中是松了口气的。但吴铭在过程中展现出的决断力、组织能力以及在军民间迅速建立的威望,又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尤其是,吴铭借守城之机,似乎与徐达旧部及部分边军将领建立了更紧密的联系,这触碰了他作为帝王最敏感的神经。
更让他忌惮的,是几乎同时从南方传来的另一份密报:新明水师与葡萄牙舰队的冲突细节,以及新明水师所展现出的、远超朝廷水师的强悍战力。
最终,朱标的旨意下达大同,充满了帝王心术的权衡:
晋封镇国秦王吴铭为“镇国秦王,加太子太保衔”,赏赐金银绢帛无数,褒奖其“忠勇体国,力挽狂澜”。
同时,旨意严令吴铭“即刻交接大同军务,速返京师面圣”,并以“善后安抚、整饬边备”为名,派遣心腹重臣与宦官,携大批文官及新任将领,迅速接管大同防务及地方政务,彻底清洗郭英败亡后的权力真空,将吴铭的影响力尽可能剥离。
明升暗降,调虎离山。圣旨中的暖意,掩盖不住字里行间的凛冽寒意。
吴铭平静地接旨谢恩。对于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他没有任何拖延,迅速而有序地完成了交接,将大同防务、物资账册、乃至与各方的关系,毫无保留地移交给了朝廷派来的官员。他的配合与坦荡,反而让前来接手的官员有些意外和不适。
离城那日,大同军民自发聚集在街道两旁,无声地送别这位带领他们走出绝境的王爷。许多老兵和百姓眼中含泪,他们不知道朝廷的复杂博弈,只知道是这位王爷救了他们,救了这座城。
吴铭没有多言,只是对众人抱拳一礼,便带着吴定国及少量护卫,登上了南归的马车。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的目光,他脸上才显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知道,返回京师,等待他的将是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南归之路,并不平静。尽管吴铭行事低调,但关于他在大同的“神迹”以及朝廷微妙态度的种种传言,早已先于他传遍沿途。各地官员接待的态度迥异,有的热情巴结,有的则礼貌而疏远,甚至暗含审视。
这一夜,驿馆之外,再次出现了鬼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