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明港的悲恸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镇国秦王吴铭站在刚刚修葺过的王府庭院中,儿子的早夭如同一根毒刺,深扎在心间,但此刻,更迫在眉睫的危机容不得他沉溺于个人的哀伤。范·德·海登的最后通牒和大明水师趁火打劫的态势,将新明逼到了悬崖边缘。
“王爷,范·德·海登的舰队正在向我预设的伏击圈外缘移动,似乎想寻找我军主力决战。”林风的副手通过快船送来了最新的军情,“登莱水师的几艘哨船也跟得更近了,像秃鹫等着捡食。”
吴铭面无表情地听着汇报,眼神却锐利如鹰。“告诉前线,收缩防御,避其锋芒。把所有骚扰的小船都撤回来,集中到主航道附近的隐蔽锚地。做出一种我们因世子之事军心不稳、被迫退缩的假象。”
他看向一旁眼眶依旧泛红却强打精神的徐妙锦:“格物院那边,新一批的颗粒火药和试制的开花弹,能拿出多少?”
徐妙锦深吸一口气,答道:“颗粒火药库存尚可支撑一场高强度海战。开花弹……只试制出十五枚,效果不稳定,哑火率近半,且射程不如实心弹。”
“十五枚……够了。”吴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全部装上‘扬威号’和‘破浪号’。告诉炮手,这是奇兵,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他随即下达了一连串命令:新明港和北海镇同时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岸防炮位满员戒备;陆军向几个可能被登陆的海滩增兵;动员所有可用的民夫,继续加固城防工事;同时,严密封锁世子病逝对军心可能产生的影响,对外只宣称王爷因悲痛暂不视事。
布置完这一切,吴铭仅带着一小队精锐亲卫,再次登船,悄然北上,重返北海镇。他需要亲自坐镇前线,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就在吴铭离开新明港的第二天,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王府求见——竟是久未露面的朝鲜使者金成柱。他此次前来,脸上少了以往的商人式精明,多了几分凝重。
“听闻贵邦世子薨逝,我家主公深感悲痛,特命在下前来吊唁。”金成柱先是依照礼节表达了哀悼,随后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此外,我国刚刚得到确切消息,尼德兰巴达维亚总督科恩,对范·德·海登进展缓慢已感不满,又听闻新明内部生变,已下令增派三艘战舰北上支援,不日即抵。届时,尼德兰人在此海域的实力将远超贵方。”
这个消息无疑雪上加霜。徐妙锦代表吴铭接待了金成柱,心中沉重,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贵国告知。不知贵国对此有何看法?”
金成柱沉吟片刻,道:“我家主公以为,新明与尼德兰实力悬殊,长期对抗,恐非良策。或可考虑……暂避其锋,譬如,允其有限通商,换取喘息之机?我国愿从中斡旋。”
徐妙锦心中冷笑,朝鲜人果然还是想当和事佬,甚至可能想借此机会,从尼德兰人那里也分一杯羹。她淡淡回应:“金使者的好意,本夫人心领了。然新明立世,凭的是一口气,一口不屈之气。是战是和,如何战,如何和,王爷自有决断。”
送走金成柱,徐妙锦立刻将消息通过信鸽传往北海镇。
吴铭在北海镇接到消息时,尼德兰舰队的压迫已经更为明显。范·德·海登显然也得知了援兵将至的消息,气焰更加嚣张,舰队开始前出,炮击新明控制下的几处外围岛屿哨所,虽然造成的实际损失不大,但挑衅意味十足。
“援兵……”吴铭看着地图,手指在南海方向上重重一点,“不能等他们汇合!”
他立刻召见林风的副手和几位舰长,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集中全部主力战舰,趁尼德兰援兵未至,主动出击,寻求与范·德·海登舰队进行决战!
“王爷,敌众我寡,主动出击,是否太过行险?”一位老成持重的舰长提出异议。
“被动挨打,只有死路一条!”吴铭斩钉截铁,“唯有主动出击,打掉其前锋锐气,甚至重创其一部,才能拖延时间,甚至可能迫使科恩重新考虑与我们为敌的代价!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