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云放下了手中沉重的高倍望远镜,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试图压下喉头那股滚烫的酸涩。
他没有再望,只是长久地、仿佛要将眼前景象镌刻进灵魂般凝视着。
他看到的,早已不是单纯的体力劳作。
几个小时前,当夕阳的余晖还在给山峦镶上金边时。
“山路断绝,卡车吊车望山兴叹,根本开不上来。”
陈昌明的声音低沉平稳,像块被岁月和炮火反复冲刷却愈发坚韧的磐石。
然而,他那双历经硝烟洗礼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两簇异常炽热的火焰。
那是硝烟散尽后,老兵看着新兵无畏冲锋时特有的欣慰与自豪。
这火焰仿佛穿透了工地隐约传来的喧嚣,灼灼地映照着脚下苍茫而陡峭的山峦轮廓。
“只能靠人力了,一寸一寸往上扛,一尺一尺往前挪。”
他的目光扫过身边汇聚的人群。
一张张面孔黝黑粗粝,刻着山野风霜的烙印,透着泥土般的质朴,裸露的臂膀却如虬结的古藤般线条分明,充满原始的生命力。
“他们是附近村寨的青壮年,是这片贫瘠土地自己挺起的脊梁。”
陈昌明顿了顿,语气里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我们怕出事,反复劝过,请他们回家。你猜他们说什么?”
他似乎咽下了某种汹涌的情绪,喉头滚动了一下,才清晰吐出那些字句:
“他们说,‘为了过上好日子,别说一百斤,两百斤也扛得动!
这大坝,就是子孙后代的靠山!’”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夯石,砸在人心上,带着破釜沉舟、开天辟地的力量。
秦云的心,被这话语狠狠撞了一下,余悸未消。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再次举起了望远镜,视线顺着大坝粗糙刚硬的混凝土肌肤向下移动,最终死死聚焦在那条如巨龙脊背般深嵌在险峻山体中的盘山便道上。
那里,赫然汇聚着另一股更为磅礴、更为震撼的力量。
不是青壮,而是一股由妇孺、白发苍苍的老人、甚至身形尚未长开的半大孩子组成的、沉默却坚韧的洪流!
渺小的身影在陡峭得令人心惊的山路上,缓慢而无比坚定地移动着。
巨大的竹背篓,几乎与她们瘦弱的半身等高,里面装满了从山脚下河滩里挑上来、又用简陋铁锤敲碎的沉重石子
——那是铺筑道路、加固坝基不可或缺的基石!
镜头里,一位苗族阿婆的身影被无情地放大,格外清晰。
岁月的沟壑深刻在她古铜色的脸庞上,如同山岩被风雨刻下的纹理。
花白的头发在凛冽的山风中狂舞不止,像一面永不屈服、猎猎作响的旗帜。
那巨大的背篓沉重地压弯了她原本佝偻的腰,每一步都踏得山石微颤,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但她布满岁月痕迹的双脚却未曾停歇。
望远镜的高倍率甚至捕捉到她干裂嘴唇微弱的翕动。
她正哼着一支古老悠远的歌谣!
苍凉而坚韧的曲调,混着呼啸的山风,穿透镜片扑面而来。
秦云感觉自己仿佛从这不成调的旋律中,听到了祖先对肆虐洪水的敬畏与恐惧,听到了世代祈求风调雨顺的虔诚心愿,更无比清晰地听到了此刻,这份为了子孙后代能彻底撕碎千年贫困枷锁而迸发出的、近乎悲壮的殷切期盼!
这歌声在空寂的山谷间低回萦绕,是生命在极限重负下的不屈低吟,更是向残酷命运发起冲锋的无声号角!
就在阿婆不远处,几个黎族女孩的身影猛地攫住了秦云的视线。
她们瘦小的身躯在几乎与她们等高的巨大背篓下,显得格外孱弱,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压垮。
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残余的日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
她们互相紧紧搀扶着,手臂死死地挽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