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玉檀正在御茶房当值,八阿哥胤禩翩然而至。他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与王德顺闲话几句茶饮之事,目光才似不经意地落到垂首侍立的玉檀身上,语气温和如春风拂面:
「玉檀姑娘近日似乎清减了些,可是差事过于辛劳?」他不待玉檀回答,又仿佛忽然想起什么,对王德顺笑道,「说起来,前儿个福晋偶得了一盒宫外来的头油,名曰‘玉华阁’,香气清雅,竟比内务府的还精巧几分。王总管可知,这‘玉华阁’是何来历?若宫中也能有此等好物,倒是娘娘们们的福气。」
他这话看似在问王德顺,眼角的余光却将玉檀每一丝细微的反应都收入眼中。
「玉华阁」三字入耳,玉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在她脑中飞转:承认?死路一条!否认?若他拿出证据,便是罪加一等!他这是在试探,用看似温和的方式,逼她自乱阵脚,或者,向她背后的“九爷”示威?
不能慌!绝不能慌!她强行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心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利用那一点刺痛让自己清醒。下一刻,她脸上已挂满了与声音一致的惶恐与茫然,立刻跪了下去:
「八爷恕罪,奴婢孤陋寡闻,从未听过‘玉华阁’之名。奴婢平日里只会些粗浅的活计,哪里懂得制作香膏头油这等精细物件?八爷实在是高看奴婢了。」她将头埋得极低,肩膀微微颤抖,将一个被贵人莫名问罪的小宫女演得惟妙惟肖。
王德顺也是一头雾水,连忙帮腔:「是啊八爷,玉檀这丫头平日里最是老实本分,只怕是没这个福分见识那等好物。」
胤禩看着跪在地上,吓得如同鹌鹑般的玉檀,温润的笑容不变,眼底的探究却深了一分。是这丫头太会伪装,还是自己真的猜错了?抑或是……老九手脚做得干净,连这当事人都蒙在鼓里?
「哦?是吗?」胤禩语气依旧温和,「那或许是爷听错了。不过,玉檀姑娘如此聪慧,若将来真有什么巧思,可别忘了让爷也开开眼界。爷对这些利国利民、或是能让生活更添雅趣的新鲜物事,最是感兴趣。」
他这话,既是提醒,也是招揽。比起九阿哥直接的威逼利诱,八阿哥的手段更加绵里藏针。
「是,奴婢谨记八爷教诲。」玉檀低头应道,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胤禩没有再多说,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又与王德顺寒暄两句,便转身离去。
他走后,御茶房内的气氛却并未轻松。王德顺若有所思地看了玉檀一眼,终究没说什么,但眼底已存了疑虑。
玉檀知道,“玉华阁”不能再通过小顺子这条线了。八阿哥既然能查到“玉华阁”与宫内有牵连,顺藤摸瓜找到小顺子是迟早的事。
她必须立刻斩断这条线,并寻找新的、更隐蔽的渠道。
当晚,她将小顺子唤到无人处,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塞给他,语气凝重:「这是你应得的。从今日起,‘玉华阁’的事到此为止,你从未做过,我也从未找过你。把这些银子收好,给你娘置办些产业,以后安分当差,忘了这一切。」
小顺子虽有不舍,但也知道利害,重重点头:「姐姐放心,奴才明白!绝不会连累姐姐!」
处理完小顺子这边,玉檀开始思考新的出路。直接经营风险太大,她需要一个白手套,一个即使被查,也无法直接牵连到她的代理人。
她想到了“梧桐苑”。小福子家中尚有幼弟,家境贫寒。春杏有一个关系亲近的表兄,在城南经营着一家快维持不下去的小小杂货铺……
一个更周密,也更隐蔽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成形。她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她要建立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隐藏在市井之中的网络。
几天后,九阿哥胤禟那里也听到了风声。他直接将玉檀召到一处偏僻殿阁,脸色阴沉。
「玉檀,你好大的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