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听得云里雾里,但看着李三笑眼睛里那股几乎要烧起来的专注劲儿,不敢怠慢,赶紧从自己破烂的里衣下摆撕下一条还算干净的布条递过去。
“哥,接着。”柱子小心翼翼地递上布条,又瞄了一眼角落里慢吞吞扫地的哑仆,“那老头…扫地有啥好看的?”
李三笑没接话,接过布条,用右手和牙齿配合,艰难地将那根枯硬的松枝紧紧绑在右手掌心和手腕上,绑得指节发白。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耗尽了力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气,嘴角又溢出一点带着黑气的血沫,但那双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哑仆扫帚划过的每一道弧线。
“柱子,”李三笑的声音低哑,“看好石娃…还有丫丫和小崽子。”他顿了顿,视线终于艰难地挪开一瞬,扫过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些的石磊,还有紧抱着婴儿、小脸埋在柱子胳膊上的丫丫,“告诉那个王教头…我们…就在这墙角…借住几天…伤好了…就走…”
柱子连忙点头:“哎!我这就去说!”他扶着墙壁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不远处正指挥学徒清理院子的王教头。
李三笑闭上眼,继续对抗体内狂暴的薪火反噬和侵蚀的剧毒,但右手却无意识地、微微颤抖地模仿着记忆中哑仆扫帚的动作轨迹,绑着枯枝的手腕极其细微地翻转、牵引。
时间在风雪声、学徒们的低声议论和哑仆单调的扫地声中缓慢流淌。王教头默许了他们留在角落避风处,还差人送来了一床旧棉被和一点温热的米汤。
柱子笨拙地给石磊擦拭身体,更换敷额头的布巾,丫丫用小手蘸着米汤,一点点喂给怀里醒来的婴儿。李三笑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像一尊裹着破布、染满血污的雕塑,只有右手五指偶尔会神经质地抽动一下,带动那根绑着的枯枝划出微不可察的弧度。
第三天傍晚,风雪小了些。院子里的学徒们结束了一天的操练,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闲聊。角落里的李三笑忽然睁开了眼睛。他体内混乱狂暴的力量似乎被强行压下去了一丝,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如鬼,但眼神深处的火焰不再那么疯狂跳跃,反而多了一种沉淀后的锐利。
“哥?你好点了?”柱子一直留意着他,见状立刻凑过来,手里还端着半碗凉掉的米汤。
李三笑没看米汤,目光越过柱子,落在院子另一头几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学徒身上。他们脸色都有些发白,眼神躲闪,其中一个矮个子学徒正压着嗓子说话,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惧意。
“…太邪门了!二狗子昨晚起夜,亲眼看见的!后院柴垛旁边那口薄皮棺材…里面…里面有动静!咕噜咕噜的…像水烧开了!”
“别瞎说!”旁边一个高个学徒强作镇定地呵斥,“刘管事说了,那是风寒没挺过来的小师弟!早埋了不就没事了?馆主非说…非说要等什么‘七七之数’…”
“七七?人都死硬了!等什么?”矮个子学徒声音发抖,“而且…你们没发现吗?那棺材…这两天好像…好像变大了点?”
柱子听得汗毛倒竖,下意识地抓住李三笑的胳膊:“哥…他们说的…”
李三笑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听见了。死人…会鼓胀?”他动了动被柱子抓紧的手臂,“扶我起来…柱子,咱们去后院…看看货。”
“啊?看…看什么货?”柱子一愣。后院?死人?
“看看这‘镇远武馆’…到底是练武…还是养蛊!”李三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他用绑着枯枝的右手撑地,在柱子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两人避开人群,柱子扶着李三笑,丫丫抱着婴儿紧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绕过练武场,朝武馆后院摸去。后院比前院荒凉许多,堆着柴垛和一些废弃的兵器架,角落里果然孤零零地放着一口薄皮白木棺材!
棺材很新,但样式简陋,此刻正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臭味,混合着木头和泥土的气味,格外刺鼻。更诡异的是,那棺材盖的边缘缝隙处,竟然微微向外拱起,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膨胀,要将棺材撑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