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城隍庙后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和浓郁的血腥气。柱子搀扶着几乎脱力的李三笑靠墙坐下,石磊拖着伤腿急切地爬过来,丫丫抱着睡醒后开始小声哼哼的婴儿,担忧地看着李三笑血肉模糊的右手虎口和惨白如纸的脸色。
“哥!你的手!”石磊声音发颤,赶紧撕自己还算干净的衣摆想包扎。 “没事…”李三笑摆摆手,阻止了他,目光却落在自己脚边那柄布满裂痕、几乎要从中折断的骨白断刀上。刀身靠近柄部那道狰狞的裂口,在篝火跳跃的光芒下显得格外刺眼。
柱子也盯着那断刀,眉头拧成了疙瘩:“哥,这刀…彻底废了吧?流云集铁匠铺倒是有,可咱们的钱…”他下意识摸了摸瘪瘪的衣袋,声音低了下去。之前为了给石磊治伤,还有路上的吃用,那点可怜的积蓄早就见底了。
“钱?”李三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市井里摸爬滚打练就的、带着点痞气的冷笑,只是此刻虚弱得没什么气势,“抢钱的人,不是马上要来了吗?”他指的是栽赃毒蝎帮后,必然会疯狂找寻徽章下落的庞枭和血狼帮。
石磊和柱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都凝重起来。柱子瓮声道:“哥,庞枭那疯狗,毒蝎帮那群废物挡不了多久。咱们得赶紧弄把趁手的家伙!”
李三笑没立刻回答,他伸出左手,艰难地拾起那柄几乎报废的断刀。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断裂处参差的边缘硌着皮肤。他摩挲着刀身上靠近裂痕处那道深嵌的“蛮”字刻痕,指尖在凹凸的笔画上停留了很久。这字还是他在临安废墟捡到这把锈刀时刻下的,粗糙,却带着刻骨的执念。
“废?”他低低反问了一句,眼神落在跳跃的篝火上,又扫过自己缠满渗血布条的右手腕——那是血姥姥抽血留下的伤。“刀断了,火还在。”他像是在对刀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柱子没听懂:“哥?啥意思?这刀还能用?”他无法想象这布满裂纹的断刀还能砍人。
李三笑没解释,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眩晕和透支感,看向柱子:“柱子,帮我个忙。”
“哥你说!”柱子立刻挺直腰板。
“去找几块青冈石,拳头大小,越多越好。”李三笑声音依旧嘶哑,却很清晰,“再弄些质地最粗、杂质最多的生铁块…废铁铺附近沟里应该能捡到不少。”
“青冈石?废铁块?”柱子一愣,不明白要这些垃圾干嘛,但他对李三笑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行!我马上去!”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冲出破庙后殿,消失在黎明前的昏暗中。
石磊也挣扎着想站起来:“哥,我能做啥?” 李三笑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那条缠着厚厚布条的伤腿上:“老实待着,看好丫丫和弟弟。别添乱。”语气不容置疑。
石磊张了张嘴,看着李三笑疲惫却异常坚定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坐回丫丫身边,接过她手里的婴儿,小心翼翼地哄着。
后殿里只剩下篝火的噼啪声和婴儿偶尔的哼唧。李三笑靠在冰冷的墙上,闭目调息。心窍深处,那缕微弱的薪火缓缓摇曳,仿佛风中残烛,却异常顽固地燃烧着。失血带来的寒冷深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像拉扯着沉重的风箱,但他全部的意念,都沉入了与那缕薪火的沟通中。不是索取,而是引导,如同呼唤一个沉睡的伙伴。
不知过了多久,柱子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他怀里抱着七八块棱角分明、颜色深沉的青冈石,肩上还扛着一个破麻袋,里面叮当作响,露出棱角粗粝、锈迹斑斑的各种废铁块。
“哥!够不够?”柱子把东西一股脑堆在李三笑面前。 李三笑睁开眼,点点头:“够了。”他拿起一块青冈石,入手沉重冰凉,质地极其坚硬。又捡起一块布满气孔和砂眼的废铁块,掂了掂,粗糙不堪。
“磊子,火弄旺点。”李三笑吩咐。 石磊连忙往篝火里添了几根粗壮的枯枝,火焰猛地窜高了几分,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角落,驱散了深秋凌晨的寒意。丫丫抱着膝盖,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李三笑的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