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血焰在李三笑血肉模糊的左手上缓缓熄灭,只留下焦黑翻卷的伤口和不断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幽蓝的冰霜骸骨上,发出“滋滋”的轻响,腾起细小的白烟。那道狰狞的棺椁裂痕,被强行“焊”上了一层丑陋却坚韧的暗红色血痂,暂时隔绝了外界死气的侵蚀。棺内,魂灯的光晕虽微弱,却顽强地稳定下来,映照着墨离苍白如纸、气息奄奄的侧脸。
石磊巨大的身躯因剧痛而微微佝偻,覆盖石纹的后背上,灰败的死气如同活物般在皮下游走、侵蚀,每一次肌肉的抽搐都带来钻心刺骨的折磨。他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压抑的喘息,灰白的瞳孔却死死盯着前方翻滚的灰雾,没有丝毫退缩。柱子抱着浅眠不安的婴儿和神情茫然的丫丫,背着重伤昏迷的婆婆,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恐惧从喉咙里溢出。
“走!”李三笑嘶哑下令,声音如同砂砾摩擦。他拖着麻木刺痛、残留灰败印记的右臂,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血迹蜿蜒滴落,继续沿着死寂的河岸前行。每一步,脚下的骸骨都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灰雾如同粘稠的帷幕,随着他们的脚步,一点点向后褪去。前方,骸骨路的岸边景象渐渐清晰。空气中那股忘川河水的腥咸与腐朽气息,被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无数种草药苦涩与微甜的味道所取代。这味道初闻提神,细嗅之下却让人神魂恍惚,心生倦怠。
路的尽头,雾气散开处,赫然出现一座简陋的石台。石台通体灰黑,被冰冷的河水气息浸透,表面布满滑腻的青苔。石台边缘,架着一口巨大无比、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诡异暗红纹路的铁锅!锅下没有火焰,锅底却自行散发着幽蓝色的冷光,将锅中粘稠、浑浊、不断翻滚着气泡的灰白色汤汁映照得更加诡异。
一个佝偻瘦小的老妪身影,背对着众人,站在石台旁。她身穿一件洗得发白、打着无数补丁的粗布麻衣,满头稀疏的白发用一根枯树枝随意挽起。枯瘦如柴的手握着一柄巨大的、同样布满暗红纹路的木勺,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锅中那翻滚的灰白汤汁。
每一次搅动,勺子刮过粗糙的锅底,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仿佛刮在人的骨头上。锅中升腾起缕缕灰白的烟气,扭曲着,隐约幻化成一张张痛苦、麻木、最终归于平静的模糊人脸轮廓。
孟婆! 以及那口能消尽前尘、忘却苦痛的——孟婆汤!
石台与铁锅,如同拦在黄泉路上的最后一道无情门户。
队伍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柱子看着那佝偻的背影和翻滚的汤锅,只觉得神魂摇荡,一些深埋心底的温暖记忆碎片竟开始变得模糊,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想要靠近石台、饮下那汤的冲动。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剧痛驱散了部分恍惚,惊出一身冷汗。
石磊巨大的身躯绷紧,灰白的瞳孔警惕地盯着那口汤锅,后背蚀骨的剧痛似乎都被这诡异的气息牵动,更加剧烈起来。李三笑布满血丝的左眼眯起,右手悄然按在了腰间那柄豁口的断刀刀柄上。怀中的婴儿似乎也感到了不安,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
就在这时!
那搅动着汤锅的佝偻身影,动作猛地一顿!
没有回头,一个苍老、沙哑、仿佛两块朽木摩擦发出的声音,却清晰地穿透了那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幽幽地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麻木与空洞:
“来者…止步…”
老妪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身。
那是一张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脸。皮肤如同干枯的树皮,层层叠叠堆满了深刻的皱纹,几乎掩盖了五官。唯有一双眼睛,浑浊得如同两颗蒙尘的灰色玻璃珠子,里面没有任何属于生灵的情感,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和亘古不变的麻木。她的目光,空洞地扫过岸边的众人,最终落在了站在最前方、伤痕累累的李三笑身上。
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拿起一个粗糙的、边缘布满缺口的黑陶碗。巨大的木勺探入翻滚的灰白汤液中,舀起满满一大勺浑浊的汤汁。汤汁在勺中翻滚,烟气凝聚的人脸无声哀嚎。
“饮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