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远处那座巨大的、凝固着李三笑与墨离相拥姿态的混合冰雕,冰雕表面那深紫与橘红交织的微弱光晕,如同风中残烛,在幽蓝寒气的疯狂侵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缩小,随时会彻底熄灭。
巨大的悲痛和无能为力的寒意,比这九幽冰窟的低温更加彻骨。他死死抱着怀中气息微弱、小脸覆盖着青黑冰霜的婴儿,用冻僵的身体护住依旧昏迷的丫丫和背上的婆婆。身下这片由丫丫能力形成的灰白冰台,边缘流转的微弱灰白光晕正顽强抵抗着寒潮余波,冰台表面覆盖的幽蓝冰棱不断增厚又剥落,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如同生命最后的喘息。
“呜…”怀中的婴儿在极致的寒冷与绝望氛围中,发出最后一声微弱的呜咽,小小的身体彻底瘫软下去,拳缝间最后一丝微弱金光彻底消失,体温急剧下降。
“娃儿!撑住!”柱子肝胆俱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徒劳地收紧手臂,试图将怀中冰冷的小身体捂暖一点,却只感到刺骨的冰寒。背上的婆婆毫无声息,丫丫昏迷的小脸也苍白如纸。绝望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他,拖拽着坠向深渊。
就在这时!
冰窟深处,那座暗蓝玄冰平台之上,那口刚刚喷涌出灭世寒潮、棺盖裂开一丝缝隙的巨棺—— 那道由墨离妖血腐蚀蔓延出的暗紫纹路尽头,那道头发丝粗细的裂口处—— 毫无征兆地,一根手指!
一根纤细、苍白、毫无血色、仿佛由最纯净冰雪雕琢而成的指尖,极其突兀地、极其缓慢地——从那道微小的裂口中,探了出来!
指尖晶莹剔透,带着一种不似凡尘的冰冷光泽。它的出现,无声无息,却瞬间攫住了冰窟中所有尚存意识生灵的全部心神!
柱子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根探出棺椁的指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灵魂!比之前任何一次威压都要纯粹、都要恐怖!
那根指尖极其轻微地、如同沉睡中无意识的梦呓般——颤动了一下!
仅仅是这微不可察的一颤!
轰——!!!
整个冰窟,不,仿佛整个九幽!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呜咽的风声消失了! 冰棱坠落的声音消失了! 柱子粗重的喘息和婴儿微弱的呜咽消失了! 甚至连冰窟深处翻涌的暗蓝雾气,穹顶垂挂的惨青冰棱,地面上嶙峋的冰刺…一切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按下了天地万物的暂停键!唯有那根探出棺缝的苍白指尖,是这凝固画卷中唯一“鲜活”的存在!
柱子保持着抱紧婴儿、护住丫丫的僵硬姿态,连眼珠都无法转动,思维都仿佛被冻结。他只能“看”着,看着那根指尖在绝对的死寂中,极其缓慢地、向上抬起了极其微小的一丝弧度。
随着指尖的抬起,棺盖那道细微的裂口处,更多的景象显露出来——
一片深邃、如同冻结了亿万载星空的黑暗背景中,缓缓显露出—— 一双眼睛!
一双紧闭着的眼睛!
眼睑的线条优美而清冷,覆盖着细密、同样如同冰雪雕琢而成的纤长睫羽。睫羽之上,凝结着微小的、如同星屑般的幽蓝冰晶。
柱子无法形容那双紧闭的眼睛,只觉得它蕴含着一种超越凡俗想象的空灵与…无尽的悲伤。仅仅是紧闭着,就仿佛承载了万古的孤寂与冰封的痛楚。
时间在绝对的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 那覆盖着幽蓝冰晶的纤长睫羽,极其轻微地、如同蝴蝶振翅前最后的积蓄般—— 颤动了一下!
仅仅一下! 却仿佛抽干了整个冰窟最后一丝流动的气息!
紧接着—— 那紧闭了万古的眼睑,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挣脱了无尽冰封束缚的艰难,向上掀开了一丝极其微小的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