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决堤了!”
五个字,像五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御书房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
方才还因贪腐案而凝滞的空气,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粉碎。赵念月猛地站起身,龙案上堆积的奏折被他带起的袖风扫落了几本,哗啦啦散了一地,无人去捡。
他死死盯着跪在地上,浑身湿透、嘴唇发紫的禁军统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哪里决堤?何时的事?伤亡如何?”
“回……回陛下,是……是济州白马渡段!三日前暴雨,河水暴涨,于昨夜子时冲开南岸大堤!洪水……洪水一泻千里,下游十余县……尽成泽国!伤亡……伤亡尚无法统计!”
禁军统领的声音都在发颤,他带来的不是军报,是天塌地陷的消息。
赵念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他下意识地扶住龙椅的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登基以来,他处理过官员的阳奉阴违,面对过老臣的倚老卖老,也曾为那些宫中的流言蜚语而心生芥蒂。可他从未想过,自己要面对的,是如此沉重、如此鲜血淋漓的四个字——生灵涂炭。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无数个念头在冲撞。拨粮,赈灾,派兵,堵住决口……可钱从哪里来?人往何处调?那些在洪水中挣扎的百姓,又能撑多久?
他第一次发现,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是如此的冰冷和孤绝。
“陛下!陛下节哀!”内阁首辅李德海老泪纵横地跪了下来,“此乃天灾,非人力所能抗拒啊!”
“放屁!”兵部尚书是个暴脾气,当即红着眼骂道,“黄河大堤年年修,年年都说固若金汤,怎会一场暴雨就冲垮了?定是下游那些狗官,将修堤的银子都贪了去!”
御史周正的脸色却是一片肃然,他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一种诡异的沉痛:“陛下,古语有云,天人感应。近来朝中推行新政,变了祖宗之法,恐……恐是上天示警,降下此灾,以儆效尤啊!”
这话一出,御书房内顿时死寂。
周正这是在说,黄河决堤,是太后与皇帝改革惹怒了老天爷。
赵念月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抬头,看向周正那张写满了“忠心”与“忧思”的脸。
曾几何-时,他也因为类似的流言,而与母亲生了嫌隙。他以为,只要自己“独自斟酌”,只要自己表现出天子的威严,就能堵住这些人的嘴。
可现在他才明白,在真正的天灾人祸面前,这些所谓的“威严”和“独立”,是多么可笑,多么不堪一击。
他想起了母亲。
想起她不再踏足御书房,不再过问朝政,而是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女学和施药局。他曾以为那是母亲的退让和赌气,现在想来,那分明是一种无声的告诫。
当他被困在龙椅上,为党派之争、为帝王心术而焦头烂额时,母亲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些最根本、最实在的地方——民生。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开他混乱的思绪。
他记起来了。大约两个月前,他刚刚开始亲政,意气风发。母亲曾递给他一份关于黄河下游河道的勘察报告,是雍华女学一个精通水利的学生,在返乡途中做的。报告里详细指出了白马渡一段的河床过高,堤坝外强中干,并用红笔圈出了几处最危险的隐患,建议立刻拨款清淤加固。
可他当时是怎么做的?
他看着那份出自女子之手的报告,觉得太过异想天-开。又听了工部官员“年年检修,绝无问题”的保证,便将那份报告压在了奏折的最底下。
他甚至还觉得,母亲是在用这种方式,安插女学的人,干预他的政务。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赵念月的脖颈,一直烧到了耳根。那不是愤怒,是无地自容的羞愧。
原来,那些“太后干政”的流言,那些“牝鸡司晨”的攻击,不只是为了离间他们母子,更是为了蒙蔽他的双眼,堵上他的耳朵,让他亲手推开那个唯一能看清前方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