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席间,一位品阶不如她的夫人不小心碰倒了她的酒杯,弄湿了她的裙角,她当着满殿宾客的面,就让人家下不来台。当时我还觉得,她只是被苏相宠坏了,有些骄纵。”
王夫人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抹冷淡的笑意。
“现在想来,那不是骄纵,是刻薄。一个人的品性,是刻在骨子里的。她能因为一点小事作践同僚的家眷,就能因为嫉妒和不甘,折磨前人留下的女儿。她今日能摔碎一个花瓶,明日就能毁掉一个人。”
这番话,让在场的几位夫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们都是在后宅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精,王夫人话里的深意,她们岂会听不出来。
一个主母,若只是骄纵,那不过是性情问题。可若是刻薄狠毒,那便能做出任何颠覆人伦的事情来。
再联想到沈兰芝的早逝,苏浅月姐弟这些年的艰难处境,和柳玉容今日这番做派……一时间,许多从前不曾深思的细节,都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
“这么说来……”周夫人秀眉紧蹙,压低了声音,“柳夫人在帖子里说自己思念旧友,怕不是真的想我们,而是想借我们的口,向相爷施压,好夺回中馈之权吧?”
“何止!”李夫人冷笑,“她这是看皇后娘娘如今管着家,把府里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再也插不进手,捞不着好处,急了!她想让我们去跟相爷说,一个出嫁的女儿,还是皇后,管着娘家的中馈,不合规矩!她想用‘规矩’这两个字,把皇后娘娘架在火上烤!”
众人恍然大悟。
是了,这才是柳玉容真正的目的。
她算准了她们这些世家贵妇最重规矩体面,以为只要搬出这套说辞,她们定会站在她那边。
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苏浅月会先发制人。
更没算到,苏浅月跟她们谈的,根本不是“规矩”,而是“人心”和“天下”。
当一个人的眼界还停留在后宅的一亩三分地,算计着几两银子的得失时,另一个人,已经在为天下女子的命运奔走了。
高下,云泥之别。
王夫人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神情恢复了往日的端庄肃然。
她看着相府气派的大门,缓缓说道:“看来,我们今日这趟,没有白来。”
她顿了顿,看向李夫人和周夫人,一字一句地道:“柳氏那边,日后不必再理会了。至于皇后娘娘……她若再办茶会,我们还来。女学若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能出钱的出钱,能出力的出力。这不仅是帮皇后娘娘,也是在为我们自己家里的姑娘们,积一份福德。”
李夫人和周夫人对视一眼,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王姐姐说的是。”
一场由柳玉容精心策划的阴谋,就这样,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演变成了一场对她本人的公开审判。而审判的结果,便是她被彻底逐出了京城最顶级的贵妇圈。
……
静心苑。
安神香的烟气袅袅升起,却驱不散满室的阴冷。
柳玉容靠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的方向。从午后开始,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尊望夫石,只不过她等的不是丈夫,而是消息。
桂嬷嬷去送帖子的时候,她是如何叮嘱的。桂嬷嬷回来禀报说夫人们都收了帖子,没说不来的时候,她是如何窃喜的。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等那些夫人一到,她该如何开口。第一句,要先咳嗽,显得自己病得不轻。第二句,要挤出几滴眼泪,说自己如何思念她们。然后,再不经意地,把话题引到苏浅月身上……
她一遍遍地在心里排演着,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算计得精准无比。
可是,左等右等,日头都偏西了,别说那几位夫人,连一片裙角都没见着。
“吱呀——”
门终于被推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