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没见识的泥腿子,胡嚼什么舌根!”陈季常恨恨地啐了一口,“我陈家对宁王殿下忠心耿耿,岂会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事!再让我听见谁胡说,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他声音不小,引得附近几桌的宾客都侧目望来。主位上的陈敬德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端起酒杯,朗声道:“诸位,今日是老夫寿辰,多谢各位赏光。老夫痴长六十载,别无所求,只盼我大雍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众人纷纷举杯附和。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么被轻轻揭了过去。
可那颗怀疑的种子,却不会因为陈季常的几句狠话就消失。那些与宁王余党有牵连的人,看着陈家这般烈火烹油的架势,心中只会更加惴惴。陈家越是想证明自己有拉拢百官、掌控朝局的能力,就越是坐实了他们有“过河拆桥”的资本。
……
与陈府的热闹喧嚣不同,汀兰水榭此刻静得能听见窗外竹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苏浅月并没有去赴宴。陈家没给她下帖子,即便下了,她也不会去。她正坐在灯下,手里拿着的不是书卷,而是一份名单。
名单是青禾从“金玉满堂”取回来的,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今晚赴陈家寿宴的所有官员的姓名、官职,甚至还有他们各自的派系背景和近期的动向。
“小姐,陈家这次请的人,几乎囊括了朝中六部所有手握实权的侍郎、郎中。就连禁军的几位副统领,也都在受邀之列。”青禾站在一旁,轻声汇报着她打探来的消息。她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夜露寒气,显然是刚回来不久。
苏浅月的手指在名单上一个名字上轻轻划过——户部侍郎,张远。
“张远此人,八面玲珑,素来只看风向,不站队伍。”苏浅月淡淡开口,“陈敬德把他请去,是想让他看清楚,如今这京城的风,要往哪边吹。”
“小姐,我们安插在陈府后厨的人传回消息,说宴席进行到一半,陈敬德把几位心腹请进了书房密谈,其中就有兵部职方司主事李茂。”
职方司,掌管全国舆图、军镇、兵马、关隘。这个位置,不高,却至关重要。
“李茂……”苏浅月在名单上找到了这个名字,用朱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圈。
“还有,”青禾的脸色变得凝重了几分,“我们的人发现,在宴会开始前,有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从陈府的侧门悄悄驶入,直接去了后院。车上下来的人,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样貌,但身形……与那‘巳蛇’有七八分相似。”
苏浅月握笔的手顿住。
老狐狸和小疯子,终究还是凑到了一起。陈敬德一面大张旗鼓地拉拢朝臣,摆出要掌控朝局的姿态;一面又偷偷摸摸地与宁王余党会面。他这是想两头下注,既要朝臣的支持,又不肯放弃“巳蛇”这把见不得光的刀。
“小姐,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青禾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安。
“他们想做的事,一直没变。”苏浅月放下笔,走到窗边,望着陈府方向那片被灯火映得发红的夜空,“拉拢朝臣,是为了在朝堂上造势,为他们后续的计划铺路。密会巳蛇,是为了确保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北境之乱,万无一失。”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几不可闻的鸟鸣。那是她和“金玉满堂”约定的紧急信号。
青禾脸色一变,立刻闪身出去。片刻之后,她去而复返,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手里拿着一张被火漆封好的小纸卷,递到苏浅月面前。
“小姐,是鸿运坊那边的眼线传来的消息。”
苏浅月接过纸卷,指尖一捻,火漆应声而碎。她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急促,仿佛是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写就。
只看了第一行,苏浅月的瞳孔便猛地一缩。
纸条上写着:“陈季常酒后失言,于赌坊后巷与人争执,漏一语——‘家父已说动李茂,不日将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