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片刻,心中掠过一丝好奇。罢了,宣她进来看看也无妨。
“准。”
半个时辰后,苏浅月一袭素雅的湖蓝色长裙,跟在王德全身后,走进了御书房。她手中提着一只小巧的药箱,神色平静,步履从容,丝毫没有初次面圣的紧张与惶恐。
“臣女苏浅月,叩见陛下。”她盈盈下拜,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
“平身吧。”赵衍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他听过太多关于她的传闻,从破庙捉奸的受害者,到智斗继母的嫡女,再到兴办女学的奇女子。今日一见,方觉闻名不如见面。这少女的眉宇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与通透。
“你说有安神良方,呈上来看看。”赵衍的语气不咸不淡。
苏浅月却没有立刻打开药箱,而是轻声说道:“陛下,臣女的药方,并非草木之药,而是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能除病根,祛心火,让陛下从此高枕无忧。”
“哦?”赵衍的兴趣更浓了,“拿来朕瞧瞧。”
苏浅月这才从袖中取出两样东西。一样,是用油纸包着的、厚厚的一叠账册凭证;另一样,则是一卷小小的、甚至还带着女子香气的信纸。
她将这两样东西,恭恭敬敬地呈到王德全手中。
王德全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捧到御案上。
赵衍的目光先是落在那份油纸包上。他随手翻开,看清上面的字迹和印章后,脸色便开始一点点沉了下去。
“兵部武备司……劣质弓弩……雁门关……”
他每念出一个词,御书房内的温度仿佛就下降一分。当他看到账册后面附带的、李茂亲笔写下的认罪书时,握着奏折的手指已经捏得发白。
“好,好一个陈敬德!好一个兵部!”赵衍气极反笑,胸口剧烈起伏。边防乃国之命脉,他们竟敢在这种事情上动手脚,这是要挖他大雍的根基!
然而,他的怒火还未完全喷发,目光便落在了旁边那封更不起眼的密信上。
他拿起信纸,只看了一眼,瞳孔便骤然收缩。
信上的字迹,他认得,是出自陈敬文之手。而信中提到的禁卫军副统领张贺,昨日早朝时,还站在殿前向他汇报京中防务。
一股比刚才强烈百倍的寒意,从赵衍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如果说,贪墨军备是蛀空国本的白蚁,那这封信,就是一把已经抵在他咽喉上的、淬了毒的匕首!
内外勾结,意图谋反!
“啪!”
赵衍狠狠一掌拍在御案上,那方上好的端砚被震得跳起,又重重落下,溅出的墨汁污了一片明黄色的龙袍。
“王德全!”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嗜血的冰冷。
“奴才在!”王德全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传朕旨意!”赵衍站起身,在御案前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命禁卫军统领赵四方,即刻封锁陈氏所有府邸、铺面,任何人不得进出!将陈氏一族,无论男女老幼,尽数下天牢!”
“命大理寺卿、刑部尚书、督察院左都御史,三司会审!所有涉案人员,一律严查到底,绝不姑息!”
“还有那个张贺……”赵衍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杀气,“给朕活捉了,朕要亲自审问!”
一连串的旨意,不带半点迟疑,如狂风暴雨般砸下。王德全连滚带爬地领旨去了,整个御书房只剩下赵衍粗重的喘息声,和苏浅月平静的呼吸声。
苏浅月自始至终都垂着头,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没有情绪的玉像。她知道,从她拿出这两样东西的那一刻起,陈家这棵盘踞在大雍朝堂数十年的大树,便注定了倒塌的命运。
许久,赵衍的呼吸才渐渐平复。他重新坐回龙椅上,目光复杂地看着苏浅月。
“这些东西,你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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