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回地朝书房走去。
他既没夸,也没骂,就这么走了。
花园里的气氛比刚才还要古怪。夫人们面面相觑,谁也摸不准这位周尚书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浅月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她知道,鱼饵,已经被咬住了。
工部尚书府赏菊宴上的这桩奇闻,像一阵风,在三日之内,吹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府邸后院。
版本传得五花八门。
有的说,工部尚书被一群女子问得哑口无言,灰溜溜地逃了。
有的说,雍华女学的学生才高八斗,当场写了万言书,解决了困扰朝廷数月的难题。
更有甚者,将故事编成了才子佳人般的戏本,说那林晚貌若天仙,与周尚书在菊花丛中一见倾心,以策为媒,谱写了一段佳话……
张妈在府里听到这些传言,气得直跺脚:“这些长舌妇,没一句说在点子上的!把咱们林晚姑娘的名声都给败坏了!”
苏浅月正在给助教预备班的学生们上课,闻言只是笑了笑:“随他们说去。故事越离奇,传得才越快。咱们要的,不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雍华女学,教的不是风花雪月,而是安身立命的本事吗?”
事实也确实如此。
京城东安渠边上,最大的“王记染坊”里,王掌柜的婆娘正拿着鸡毛掸子,追着自家男人满院子跑。
“你个死脑筋!我听说了,人家女学堂的法子,是让大家伙儿凑钱买新机器,做出来的布颜色更好,还省水!你非不信,守着你那几个破染缸,早晚喝西北风去!”
隔壁的“李家糕点铺”,李掌柜正对着算盘发愁,他婆娘端着一碗绿豆汤过来,有意无意地说:“当家的,我听说女学堂的学生说,咱们淘米剩下的水,兑上草木灰,是顶好的肥料。咱们后院那片菜地,要不试试?省下的菜钱,也能给娃扯块新布了。”
更远处,一间破旧的瓦房里,一个年轻的母亲正抱着女儿,在她手心上一笔一划地教着:“这个字,念‘人’。我托人问了,雍华女学不光收大姑娘,也收咱们这样的小女娃。你好好学,将来长大了,也去做个像林晚姑娘那样,能给尚书大人出主意的人。”
一股看不见的气流,正在京城的底层悄然涌动。从前,女人们聚在一起,谈论的是东家的长短,西家的里短。如今,她们的话题里,多了“行会”、“账目”、“学堂”这些新鲜词儿。她们的眼神里,也少了几分麻木,多了几分活泛的光彩。
雍华女学门口的问询者,络绎不绝。不再是那些想来镀金的贵女,而是真正想来学本事的妇人、商户家的女儿,甚至还有几个大胆的农妇,牵着自家闺女,羞怯地站在门口,只为问一句:“俺家娃,也能进吗?”
这股自下而上的风潮,终于在五日后,吹进了金銮殿。
早朝之上,户部与工部再次为东安渠的拨款之事吵得面红耳赤。
赵玦坐在龙椅上,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此时,工部尚书周正出列,手持玉笏,朗声道:“启禀陛下,臣有一策,或可解东安渠之困。”
他将一份奏疏呈上。那份奏疏,比林晚的《刍议》详尽了十倍,不仅有具体的预算,还有分阶段实施的流程图,甚至连可能出现的民事纠纷,都预设了解决方案。但其核心,依旧是“以民治渠,以渠养民”那十二个字。
奏疏念罢,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户部尚书张了张嘴,想说“钱从哪来”,却发现这法子几乎不用国库出大钱。
礼部尚书想说“与民争利”,却发现这法子处处都在为民谋利。
连最爱挑刺的几个言官,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这法子,太周全,太务实,简直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尚书大人能想出来的。
赵玦看着那份奏疏,眼中异彩连连。他当即拍板:“周爱卿此法甚妙!便依你所奏,在东安渠先行试办。若有成效,当推行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