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淡淡地开口,“错的是法。”
她示意宫人,取来一本厚重的《大雍律·户律疏议》,翻到其中一页,推到桌案中央。
“林先生,你来念念这一条。”
林晓凑上前,只见那泛黄的书页上,用工整的馆阁体小楷写着一行字。她深吸一口气,念了出来:“凡妻之私产,无论嫁妆或营生所得,入夫家后,即为夫妻共有之产。若夫休妻,可酌情分予妻三成以下,或不予。若妻自请离家,则净身出户,所有财产归夫家……”
念到最后,林晓的声音都在发颤。
“酌情分予……三成以下,或不予……”钱三娘冷笑一声,她拨了拨手腕上的一串沉香珠子,声音里带着商场上练就的冰冷,“说得好听,我做了二十年买卖,见了不知多少这样的案子。只要男人脸皮够厚,心够黑,这‘酌情’二字,就等于‘分文不给’。这哪里是律法,这分明就是一张写给男人的、可以光明正大抢夺女人钱财的契纸!”
张妈长长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悲凉:“老婆子在后宅待了一辈子,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有些姑娘,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过去,结果人老珠黄了,被夫家寻个由头休掉,嫁妆和自己挣下的体己钱,一文都带不走,最后只能投井上吊。这都是命啊……”
“这不是命。”苏浅月打断了她,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这是人写的规矩。既然是人写的,那就能改。”
一句话,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林晓、钱三娘、张妈,三个来自不同阶层、不同年龄的女人,都用一种近乎惊骇的目光看着苏浅月。
改律法?
那是圣人先贤定下的国之根本,是维系了王朝数百年的纲常伦理。她们从未想过,一个女人,竟敢说出这样的话。
“娘娘,这……这万万不可啊!”张妈最先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修改律法,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会引来朝野震动的!自古以来,就没这个先例啊!”
“没有先例,我们就做这个先例。”苏浅-月没有去扶她,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今日召你们来,不是商议要不要改,而是商议,该怎么改。”
她站起身,走到那堆积如山的典籍前,随手抽出一卷。
“我让你们来,林晓,因为你懂法理,有锐气,你的笔,就是我们的刀。钱三娘,你懂经营,知晓人心诡诈,你的算盘,能帮我们堵住所有可被钻的空子。张妈,”她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老人,声音柔和了几分,“你见过的悲剧最多,你懂得那些藏在律法条文背后,一个普通女人最深的痛楚和无助。你的眼泪,就是我们不能退让的理由。”
“我们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凡妻之私产……归夫家’这条,从大雍的律法里,彻底抹掉!”
苏浅月将手中的卷宗,重重地拍在桌案上。
那一声闷响,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这座沉寂了数百年的宫殿,也劈开了在场所有女人心中的枷锁。
林晓的眼中燃起了火焰,她不再犹豫,拿起笔,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钱三娘的呼吸变得急促,她那双总是精于计算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名为“理想”的光。张妈愣愣地看着苏浅月,浑浊的老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她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娘娘……”她哽咽着,“若真有那一天,老婆子我……我就是死了,到了地底下见到老夫人,也能挺直腰杆了。”
偏殿的门被关上了。
从这一天起,这里成了整个皇宫最神秘的地方。
每日,都有翰林院的典籍被源源不断地送进去,又有写满了字迹的废纸被成筐地抬出来。
赵玦来过一次,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出的激烈争论声,有林晓清亮的引经据典,有钱三娘干脆利落的质问,偶尔还夹杂着张妈带着哭腔的讲述。
他没有进去,只是对守门的宫人说了一句:“任何人,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