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如此牙尖嘴利。他冷哼一声:“强词夺理!圣人经典,岂容你这黄毛丫头随意曲解?女子之本,在于相夫教子,安于后宅。尔等所为,已是本末倒置!”
“本末倒置?”林晓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敢问郑公子,何为本?何为末?”
她不等郑明轩回答,便转向百姓席,声音陡然提高:“张掌柜,您是开布庄的,敢问您,是布料为本,还是衣裳为本?”
张掌柜愣了一下,随即大声道:“自然是布料为本!没有布,哪来的衣裳!”
林晓又问:“敢问各位乡亲,是田地为本,还是米饭为本?”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答道:“是田地!”“没了地,吃啥呀!”
林晓点点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直视郑明轩:“百姓是国之布料,是国之田地。没有百姓,何来国家?没有百姓安居乐业,诸位公子的锦衣玉食,又从何而来?圣贤教我们齐家治国平天下,其根本,在于‘平天下’,在于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而诸位公子,却只记住了‘齐家’,只想着维护自家那一点富贵荣光。将家族私利置于万民福祉之上,这,才是真正的本末倒置!”
“说得好!”张掌柜激动得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这姑娘说得对!”
“说得在理!”
百姓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这些质朴的言语,远比任何引经据典都更有力量。
郑明轩的脸,彻底变成了猪肝色。他引以为傲的经义,竟被一个女子用最粗浅的比喻驳得体无完肤。更让他难堪的是,那些他眼中的“刁民”,此刻正毫不掩饰地为那个女子叫好。
“你……你……”他指着林晓,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妖言惑众!我等世家,祖上为国流血,功勋卓着,这才换来世代荣光!岂容你这等寒门贱婢在此污蔑!”
恼羞成怒之下,他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要了。
“功勋?”林晓的眼神骤然变冷,像淬了冰的刀子,“郑公子,你可还记得,三日前,在百味楼,你是如何辱骂张掌柜的?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称呼我们这些寒门学子的?”
她一步步走下台阶,逼近郑明…轩,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传遍全场。
“你祖上的功勋,是用来让你在茶楼里,指着一个靠自己双手挣饭吃的百姓,骂他是‘臭卖布的’吗?”
“你祖上的荣光,是用来让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民脂民膏,却反过头来,骂我们这些想靠读书改变命运的人是‘贱婢’吗?”
“世家的功勋,早已在你们一代代的锦衣玉食、作威作福中,被消磨殆尽了!今日我们辩论‘存废’,不是要否定你们祖上的荣光,而是要问一句——”
她的声音猛地拔高,如一声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如今的你们,除了姓氏,还剩下什么,配得上这份荣光!”
“轰!”
满场哗然!
郑明轩被她这番诛心之言,问得连连后退,脚下一个踉跄,竟一屁股跌坐在地,狼狈不堪。
他身后的世家子弟们,也都面如土色,一个个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烈日下暴晒,所有的不堪与龌龊,都暴露无遗。
百姓席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与掌声。
“说得好!”
“问得好!”
“这些公子哥,除了会投胎,还会干啥!”
在这一片鼎沸的声浪中,林晓缓缓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她没有看跌坐在地的郑明…轩,也没有理会那些喝彩。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人群的后方。
在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半旧青布长衫的男人,看身形,像个落魄的书生。他没有像旁人一样激动叫好,也没有流露出任何鄙夷或愤怒。
在满堂的喧嚣里,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地望着台上的林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