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户没什么关系。
可她却听到了几句让她心头一跳的话。
“……太医院增设‘女医部’……国立女子医学院,在京城开学啦!”
“不拘出身,不问贫富,只要是女子,年满十四,身家清白,皆可报考!”
“一旦考中,吃穿住行,全由官府供给!学成之后,可入太医院,可回乡开设女医馆,享朝廷俸禄!”
里正那沙哑的嗓子,在阿月听来,不亚于天籁。
吃穿住行全包?享朝廷俸禄?
她疯了一样冲出家门,挤到人群最前面,死死盯着那张黄色的告示。上面的字她认不全,但“女子医学院”那几个字,像烙铁一样,烙进了她的眼睛里。
“里正大叔,这……这是真的?”她颤抖着问。
“那还有假?朝廷的红头大印盖着呢!”里正得意地指着告示的落款,“看到没?往后啊,咱们女人也能当官医,吃皇粮了!”
人群炸开了锅。
“女人当大夫?这不瞎胡闹吗?”
“就是,我可不敢让个娘们给我看病!”
一些男人撇着嘴,满脸不屑。
而女人们的反应,却复杂得多。
一个刚被丈夫打得鼻青脸肿的媳妇,眼神里闪过一丝渴望,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咱们这种人,字都不识一个,去了能干啥?”
“是啊,再说离了家,男人孩子怎么办?”
阿月的心也一点点往下沉。是啊,她不识字,娘还病着,她怎么去京城?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阿月,去吧。”
阿月回头,是村里教书的王秀才。王秀才的腿是瘸的,早年家道中落,靠着给村里孩子启蒙度日。
“王……王先生?”
“告示上写了,凡报考者,可由当地官学举荐。不识字的,只要肯学,医学院也会先教读书。你天生心细,辨识草药也比旁人快,这是天赋。”王秀才看着她,眼中是鼓励,“你娘的病,拖不起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也是你娘唯一的机会。”
“可是……路费……”
“我这里还有几两积蓄,你先拿着。”王秀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去了京城,一切就都有指望了。”
阿月看着那沉甸甸的布包,又看看病榻上气若游丝的母亲,眼泪终于决堤。她没有推辞,而是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给王秀才磕了三个响头。
这天夜里,她守在娘的床边,小声将女子医学院的事说了。她本以为娘会不同意,谁知,病得几乎说不出话的娘,竟伸出枯瘦的手,紧紧抓住了她。
“去……我娃儿……有出息……”
娘的眼睛里,是阿月从未见过的光亮。
第二天,阿月告别了母亲,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跟着王秀才,走进了青州府的府衙。
不止是她,告示贴出的短短三日,青州府下辖的十几个县,竟有上百名女子前来报名。她们中,有和阿月一样走投无路的贫家女,有不甘被夫家磋磨的年轻媳妇,甚至还有几个小尼姑庵里还俗的小尼姑。
她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但眼中,都闪烁着同样的东西——希望。
这股由一道旨意点燃的星星之火,正在大雍最偏远、最贫瘠的土地上,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
京城,张村。
这个位于京郊的村落,因为五年前的沉塘案,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林晓带着几个同学,没有穿女学的学子服,而是换上了普通的粗布衣裳,扮作走亲戚的远房表姐妹,在村里住了下来。
她们没有去惊动张家,也没有去接触里正。白天,她们帮着村妇们洗衣、择菜,听她们说东家长西家短。晚上,她们便将听来的只言片语,一一记录下来。
“王氏啊?可惜了,长得水灵,手也巧,就是命不好,嫁了个酒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