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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学院,教导皇子们的是经史子集,是帝王心术,是如何平衡朝堂,是如何安抚万民。至于兵法谋略,不过是书本上的几句“兵者,诡道也”,是沙盘上的几次推演,离真正的金戈铁马,太远。
而女学,她一手创办的女学,教导女子们读书识字,学习医术、商贾、律法,是为了让她们能够安身立命,能够拥有选择的权利。可她也下意识地,将她们与最肮脏、最血腥的朝堂斗争隔离开来。
“是我的疏忽。”苏浅月轻声说,这句话,像是在对女儿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以为,只要根基稳固,便能高枕无忧。可今天这件事提醒了我,敌人,永远会从你最意想不到、也最薄弱的地方,撕开一道口子。”
崔家背后的那只黑手,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他们将敛财和练兵这两件事,分割开来,交由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处理。在盐州,它是一桩贪腐大案;在京城,它是一场离奇疫病。若非念月和安禾兄妹二人机缘巧合,同时触碰到了这两条线,恐怕这个足以颠覆大雍的阴谋,还会继续隐藏下去。
赵安禾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深意。她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不再感到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醒后的清明。她看着母亲,仿佛第一次认识到,这位在深宫之中,看似只关心女学和民生的太后娘娘,她的目光,早已落在了整个天下的棋盘上。
“母后,我明白了。”赵安禾的声音不再发颤,她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不仅要懂医理,还要懂兵法,懂吏治,懂人心。我要知道,一剂药方,如何能变成一道政令;一道政令,又如何能变成扞卫国家的刀枪。”
苏浅月欣慰地点了点头。她的女儿,总是这般一点就透。
“这不仅是对你的要求,也是对你兄长的要求。”苏浅月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外广阔的天地,“大雍的未来,不能再培养只会低头拉车的牛,更要培养能抬头看路的鹰。文官要知兵事,武将要懂民生。每个人,都不能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她心中一个全新的、更加宏大的计划,已然成型。
雍华女学,要改。皇家学院,更要改。
她不仅要让女子们拥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更要从中选拔出最顶尖的精英,让她们拥有参与治理国家的能力。她也要让未来的君主和臣子们,打破文武之间的壁垒,拥有更广阔的视野和更全面的能力。
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一代真正能够洞察全局、驾驭复杂局势的治国之才。只有这样,大雍王朝,才能在任何风雨飘摇中,都坚如磐石。
“这件事,不能急。”苏浅月转过身,对赵安禾道,“眼下,先把你哥哥送回来的这把‘刀’,藏好。至于如何应对,你哥哥的奏报里,应该会有他的想法。我们先看看,他这第一仗,打得如何。”
赵安禾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从今天起,她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她离开坤宁宫时,脚步沉稳,眼神清亮,再无来时的半分慌乱。她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心中第一次升起一种强烈的渴望。她渴望学习,渴望成长,渴望有一天,能像母亲一样,站在最高处,从容不迫地,俯瞰整个棋局。
而坤宁宫内,苏浅月重新坐回软榻上。她拿起那本看到一半的书,却没有翻开。
她知道,想要推行这样的教育改革,其难度,不亚于发动一场战争。它触动的,是整个大雍根深蒂固的世家门阀和保守臣子的利益。
那些人,乐于见到一个“文弱”的君主,也乐于见到一群“无知”的武将。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文武的缝隙之间,上下其手,攫取权力。
一场新的风暴,已在酝酿。
苏浅月的指尖,轻轻抚过书页上一个“战”字,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正好,她也觉得,这京城,太平静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