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留下来的旧暖坑,正好可以改造利用。
拿到批条后,我立刻带着程素娥等几个信得过的宫人,偷偷摸摸地干了起来。我们先把那暖坑重新修葺,清理干净,然后在上面搭起厚实的草棚,棚顶覆上防雨的油布,四面用混了麦秸的泥土封得死死的,只留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出的小木门。
为了维持地温,我可是绞尽了脑汁,甚至偷偷买通了御膳房负责烧火的小宦官,让他们把烧完还带着余温的炭灰,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均匀地铺在坑底。
就这样,一个简陋却至关重要的育苗温室,在重重宫闱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建成了。
我做的这一切都极为隐秘,连一向与我交好、消息灵通的李斯,都只以为我是在瞎鼓捣什么新奇汤药,还曾善意地提醒我:姜典膳,莫要因小失大,耽误了本职。 我只好含糊地应着,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
等待的日子,简直是煎熬。每一天都变得无比漫长。我既要操心宫里的本职工作,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又要时刻惦记着远在南方的阿芜,还要分神照顾那个秘密温室,生怕温度湿度出一点差错。
半个月后,就在我几乎要望眼欲穿,怀疑阿芜是不是出了意外时,她回来了!
她比离开时更加消瘦,原本还有点肉的小脸彻底凹了下去,被南方的风霜吹得皴裂出道道血口子,身上那件出发时还算完整的破袄,此刻几乎成了挂在身上的布条,脚上的草鞋也早就磨穿了底。
可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子。
她一头扑进我怀里,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袖,来不及喘匀气,便颤抖着从怀中最贴身的地方,掏出一个用油布和湿布紧紧包裹、层层叠叠的小包。
主人……找到了……阿芜找到了!真的……真的有!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疲惫而嘶哑。
我颤抖着手,一层层打开那尚且带着她体温的布包。当最后一块油布掀开时,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十二块表皮粗糙、带着泥土芬芳和南方潮气的暗红色薯块,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们大小不一,形状也歪歪扭扭,有些还带着须根,品相实在算不上好。可在我眼中,它们却比任何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要珍贵一万倍!
这是未来的火种!是能改写千千万万人命运、能让大秦国运得以延续的希望啊!
当天夜里,我没有让任何人插手。我亲自点亮了好几盏宫灯,把小小的温室照得亮如白昼。然后,我挽起袖子,拿起一把消过毒的小刀,像对待绝世珍宝一样,将那十二块珍贵的薯块,小心翼翼地切成带着饱满芽眼的小块。
每一刀下去,我的心都跟着颤一下。程素娥在一旁守着小炉子,紧张地控制着炭火,确保暖坑的温度恰到好处。我们两人彻夜未眠,眼睛都不敢多眨,就守着那一床刚刚播下的希望,生怕它们在咸阳初秋的寒夜里冻着、饿着。
第三十天,当我像往常一样,天不亮就摸进温室查看时,奇迹发生了!
一抹鲜嫩欲滴的翠绿,带着勃勃生机,顽强地拱破了苗床表面那层细细的泥土!
我几乎是扑倒在育苗床前,手指轻轻拂过那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藤蔓嫩芽,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怎么止都止不住。
但狂喜之后,是更深的警惕。我不敢声张,甚至不敢让太多人知道。
因为我发现,赵高的眼线,那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已经开始在我这处偏院的外围逡巡徘徊。
他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危机之下,我心生一计。
我找来程素娥,让她悄悄对外散布消息,就说:姜典膳炼出了长生薯药,其叶熬粥,服之可使白发转黑,面色红润,延寿三十年!
为了让戏演得更真,我特意挑了几个在宫中服侍多年、面色枯槁、头发花白的老宦官,让他们每日雷打不动地来我这里,饮用一小碗用番薯最嫩的尖叶熬成的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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