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有人砸了曲辕犁?是田家村的田稷儿,说新犁坏了祖宗规矩。我就记下了这个名字。)
第三次建棚,我们换了方法。
所有的竹架都由公输离带领工匠在作坊里预先制成标准模块,上面刻好编号,运到现场后,三个熟练的农匠塾弟子,一天就能拼装完成。
蜡绢经过檀妪的再次改良,透光率提升了一半,棚内更加明亮。
值守改成弟子轮班制,每隔一个时辰,就要用特制的工具记录棚内的温度和湿度,所有数据由苏禾派人汇总分析,寻找最优规律。
正月初八,最后一座,也是最大的一座示范棚正式封顶。
这一次,我没有离开,而是和弟子们一起守在棚内。我看着灶坑里的炭火发出幽幽的红光,感受着热气沿着陶管缓缓上升,脚下的泥土变得湿润而温暖。
夜晚,棚顶凝结的水珠悄然滴落,敲在陶盆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像是春天在低语。
时间一天天过去,每一刻等待都无比煎熬。
直到第九天的黎明,天边刚刚泛白,负责守夜的尉迟申突然像疯了一样冲进来,声音激动得直发抖:破了!君上!稻芽破土了!
所有人的一声围了过去。
只见那片平整的苗床上,无数嫩绿的新苗,整齐划一地探出了头。它们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密密麻麻,生机勃勃。
晨曦透过蜡绢棚顶,化作一片柔和的光海,照在这些新生的绿意上,宛如星河坠入了田野。
我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一片娇嫩的叶片,那温润鲜活的触感,像一道生命的清泉,瞬间流遍全身。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始皇帝亲自来到农匠塾。
他没有带任何仪仗,只领着几位重臣,掀开厚重的棉帘,一步跨入棚内。
刹那间,一股混着泥土芬芳的暖风扑面而来,与身后的冰天雪地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葱茏绿意,整个人都愣住了。
好久,他才用一种近乎梦呓的低沉嗓音说:朕,见到了活的春天。
跟在他身后的几位老臣,有人看着这片奇迹般的绿色,当场老泪纵横。
始皇帝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这个技术,能不能用在塞外九原?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他身后的尉迟申。
那少年站得笔直,脸上带着紧张,但更多的是被赋予重任的坚毅。
回陛下,尉迟申明天就会带着全套《节要》和棚架模具,北上九原。他将在长城脚下,为您种出第一棚属于北地的麦苗。
始皇帝凝视着那张年轻而坚定的脸庞,重重地点了点头。
临走前,他忽然命侍从取来刻刀,走到农匠塾那块巨大的匾额前。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在匾额背面,亲手刻下了六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以人力,夺天工。
当晚,咸阳城灯火璀璨,我却独自坐在灯下,翻阅着第一批即将毕业的弟子名录。
我的指尖划过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他们有的要去湿热的岭南,有的要去滨海的会稽,还有的要远赴冰封的辽东……
我忽然明白,从一开始,我想要种下去的,从来不只是红薯和稻苗。
而是这无数个,能够自己点燃春天的人。
窗外的雪还在下,但我仿佛已经听见,在千里之外,沉睡的大地正在发出渴望翻身的轰鸣。
正月十六,晨雪未歇。
我亲手将《农事二十四节要》上册交给苏禾,嘱咐她广为传抄。
这不仅仅是一本书,更是一粒火种。
窗外,第一批弟子已经整装待发。他们的背影融入风雪,奔赴岭南、会稽、辽东……他们带去的不仅是暖棚图纸,更是自己点燃春天的能力。
我忽然想起始皇帝在匾额背面刻下的那六个字:
是啊,我们阻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