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晚上。
一只全身漆黑的新式飞鸢在墨鸢手中展开。
它的骨架更轻,覆盖着桐油布,肚子
去吧。我轻声说。
两只墨鸢起飞,一只向东,飞向咸阳,带去我的阶段密报。
另一只向北,在夜幕掩护下,准确地把一枚密封的陶丸投向了车师、焉耆两地的巡行工坊。
陶丸碎了,里面的指令只有八个字:互助链,支援楼兰。
这是我布下的一条经济生命线。
第二天早上,车师突然宣布,向所有过境的秦国商人低价抛售储备的薯粮,唯一的要求是,必须把其中三成运往楼兰方向。
焉耆更直接,宣布凡是运输粮食、布匹、药材等生活物资去楼兰的商队,一律免除所有过境税。
一时间,通往楼兰的商路上,秦国商人络绎不绝。
他们也许到不了城下,但大量物资聚集在周边,通过各种渠道流进城里。
奇怪的景象出现了:楼兰被大军包围,城里的粮价不但没涨,反而因为供应充足,稳稳地降了点。
城里百姓甚至还有闲心在路边议论,哪家秦国商人运来的蜀锦花色最新颖。
这无声的繁荣,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围城军队的心上。
他们啃着干硬的馕饼,喝着浑浊的池水,看着城里的人正常生活,那股攻城的悍勇气势,彻底泄了。
九月二十二,龟兹王终于从他的黄金王座上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军情急报像雪片一样飞来:国内铁匠铺因为缺少碱料,已经修不了农具和兵器;超过三成的战马因为马蹄溃烂倒下了;更可怕的是,有三个边境部落的首领,已经派密使接触楼兰,想用军事情报,换一个信风印的商贸资格。
叛徒!
龟兹王在盛怒之下,连续杀了两个被诬告通秦的将领。
但这鲜血,不但没稳住局势,反而让更多人看到了他的虚弱和疯狂。
就在这时,轲生回来了。
他没带一兵一卒,而是带着一支小小的仲裁团,突然出现在龟兹边境。
他带来了一件足以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台刚刚组装好的风力磨粉机模型。
那巨大的风车叶片迎风转动,把麦粒磨成雪白的面粉,效率是人力石磨的一百倍。
轲生当众宣布:奉大秦巡行总塾命令,凡是愿意和楼兰停战,回归家乡的人,总塾将优先为他们的部落提供粮食加工技术支持,并纳入首批技术援助名单。
这不再是诱惑,而是明摆着的阳谋。
当天晚上,就有三支小部队,打着巡逻的旗号,悄悄离开了包围圈,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厦就要倒塌了。
九月二十四,我终于写好了给章台宫的正式奏折。
随奏折附上的,是一份我亲手画的《龟兹民变前兆图》。
图上,十七个用朱砂标记的部落,像一道道裂痕,遍布龟兹全境。
我在奏折中提出四策并行:第一,允许楼兰自己组织民兵防卫,巡行总塾配发简易的陶哨预警系统,让他们有自保能力;第二,授权总塾提前开班,广泛接纳龟兹各部落流亡青年,教他们建筑、农耕技术,收买人心;第三,命令北线的乌孙商队,立刻改道,切断龟兹唯一的皮毛外销商路,断了他们的经济命脉;第四,恳请陛下,亲自写一封帛书,用飞鸢空投到龟兹王庭。
奏折送出去的那天晚上,我独自登上敦煌的城墙。
大漠的夜空,星辰密布,清冷的光辉洒满我的肩膀。
西域的格局,就在这短短的十天里,被我用技术、经济、民心这些无形的刀剑,切割得面目全非。
这一仗,没有刀光剑影,却比任何一场大战都更彻底地改变了权力的边界。
风,从西边吹来,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干燥气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