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眉头微蹙:此制若行,则士农工商界限尽毁,礼崩乐坏不远矣!
我昂首回应:非废旧爵,而是增新途。蒙恬将军筑长城,靠的不是《孙子兵法》,是一块块夯土板;郑国渠灌溉关中,靠的不是钟鸣鼎食的礼乐,是一张张水文图。陛下用铁与血打下的万里江山,难道不应由那些亲手建造它的人,共享一分荣光吗?
嬴政默然良久,终于提起朱笔,在《百工录》末尾重重写下:
准。试行于稷下学宫,三年,观其成效。
我手捧奏批复函走出章台宫时,天光破晓,晨曦洒落肩头,暖意如潮水般漫过全身。
当日,我命人在稷下学宫门前立起一块高达三丈的巨碑。
我亲手执朱砂笔,将首批名录写上石碑——笔锋沉稳,每一划都似刻入山河。
名录之首,赫然是两个大字:墨鸢
爵位:一等巧匠子。
封赏:赐上田二十亩,咸阳宅院一座,月俸同五大夫,可荫一子入稷下学宫蒙学科。
其后,八十七名曲辕犁匠人、数十位渭桥功臣,皆按功授爵。
消息如风传遍关中。
廷尉府大门被信风使叩响,送去了那块刻着墨鸢名字的碑文拓片。
三日之内,原先被豪族扣押不得迁徙的能工巧匠,竟有三百余人徒步奔赴咸阳。
他们衣衫褴褛,面带菜色,脚底磨出血泡,却在看到学宫前那块巨碑时,齐齐跪倒,嚎啕大哭。
哭声震天,那是千百年来沉默灵魂的第一次呐喊。
然而,新生的荣耀也引来了最阴毒的窥伺。
夜半,一盒点心送至府上,自称赵高府中小厮所赠。
我打开食盒,无点心,唯有一卷匿名揭帖,控诉三等匠士公输班私卖连发弩图纸予魏氏余孽。
我冷笑出声。手法太熟——打不倒我,便毁我羽翼。
轲生。
派最机灵的影卫,伪装成落魄匠人,去鬼市兜售更优图纸我将竹简递出,给我把水搅浑,把藏在水下的鱼,都逼出来。
七日后,线人密报传来;第十夜,第三次交易设伏成功;第十三日清晨,人赃并获——泄密者竟是廷尉属下一名令史,勾结旧贵族,自导自演栽赃戏码,只为报复我那日渭桥之问的羞辱。
第二日,稷下学宫广场,我当众点燃伪造揭帖与伪证。
火焰腾空而起,热浪扑面,映红了数千匠人与学子的脸庞。
纸灰盘旋升腾,如黑蝶纷飞。
从今日起,我姜月见在此立誓!我的声音穿透喧嚣,任何针对大秦匠人的构陷与迫害,皆视为动摇国本之重罪!巡行院所属,必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火光渐熄,人群久久未散。
一名白发老匠人颤巍巍上前,捧起一抔尚温的灰烬,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脏手也能捧住光。
数日后,我命蒙学科增设匠徒班,凡技爵子弟,皆可入学识字习算。
苏禾这几日帮我整理《初等算术讲义》草稿,常熬夜至三更。
那一夜,我处理完公务返回学宫,已是深夜。
远远地,我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独自立在那块巨大的石碑前。
是墨鸢。
她换上了崭新的深衣,那是巧匠子才配穿的服色。
夜风吹动她的衣袂,碑上新刻的石屑微微扬起,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如同星辰坠落人间。
她伸出那双粗糙的手,指尖一遍遍摩挲着石碑上的名字,动作轻柔得像抚摸初生的婴儿。
我能听见指甲划过石面的细微沙响,感受到那份近乎虔诚的温度。
我没有打扰她,悄然转身,向书房走去。
推开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烛火通明,案上茶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