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云小心地喂父亲吃了几口,语气轻松地说:“过节了,我们也吃点‘特色’的。”
整个上午,萧逐云没有安排任何阅读或视听活动。他只是陪着父亲,有时安静地坐着,有时用极低的声音描述着窗外天空云彩的变化,或者远处传来的、模糊但喜庆的城市噪音。他试图将外界的节日气氛,以一种极其温和、无害的方式,“过滤”后传递到病房里。
午后,阳光正好。萧逐云征得护士同意后,将父亲的病床稍微摇起一个更舒适的角度,确保他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又不会感到刺眼。他拿出平板电脑,没有播放电影或新闻,而是调出了一组精心挑选的国家地理风光照片——壮丽的山川、奔腾的江河、宁静的湖泊、丰收的田野……一张张翻过,如同展开一幅无声的锦绣画卷。
“爸,您看,这是长江,这是泰山……”萧逐云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画中的宁静,“我们的国家,真的很美。”
萧惊弦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静静地注视着那些熟悉的、或陌生但壮阔的景象。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萧逐云注意到,当看到一张雪域高原的图片时,他的呼吸似乎微微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追忆的光芒。萧逐云想起,父亲年轻时,似乎曾去西藏拍过戏。
这种无声的“神游”,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萧逐云便关掉了屏幕,让父亲的眼睛休息。他深知,对于父亲脆弱的神经来说,适度的刺激即是滋养,过度便是负担。
(三) 记忆的涟漪
傍晚时分,一天的“静默庆典”接近尾声。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景比平日更加璀璨,隐约能听到更远处广场上聚集人群的欢呼声,预示着夜晚可能有的烟花表演。
萧逐云为父亲换上干净舒适的睡衣,调整好床铺。病房里只开着一盏昏暗温暖的床头灯,与窗外流光溢彩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却营造出一种格外安详静谧的内部空间。
也许是被这一整天温和的节日氛围所触动,也许只是身体状态恰好到了某个节点,一直沉默的萧惊弦,在萧逐云为他按摩手指时,忽然极轻地动了动嘴唇。
萧逐云立刻停下动作,俯下身,将耳朵凑近:“爸,您想说什么?”
萧惊弦的声音极其微弱、沙哑,气息短促,但萧逐云屏息凝神,终于听清了那几个模糊的字眼:
“……以前……天安门……拍戏……”
萧逐云的心脏猛地一跳!父亲在主动回忆!这是极其罕见的情况!他强压下激动,用更加轻柔的声音回应:“是啊,爸,您以前在天安门附近拍过戏,是那部《黎明序曲》对不对?演一位工程师。”
萧惊弦似乎没有力气回应太多,他只是极轻地阖了一下眼皮,像是默认。浑浊的眼眸里,那点微光似乎亮了一些,仿佛沉入了一段遥远的记忆长河。
萧逐云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握着父亲的手,给予无声的鼓励。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曾去那个片场探过班,印象里是宏大的场面,父亲穿着那个年代的服装,在晨曦中奔跑,身后是巍峨的城楼。那时的父亲,正是年富力强、意气风发的时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折叠了。病榻上孱弱的老人,与记忆中那个奔跑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令人心酸,却也让人感受到一种跨越时空的、顽强的生命力。
萧惊弦没有再说话,只是呼吸似乎比平时略微急促了一些,胸口微微起伏。萧逐云知道,仅仅是回忆起这几个字,对于父亲现在的状态来说,已经耗费了极大的心力。他不再追问,只是更紧地握住父亲的手,低声道:“都过去了,爸。那些年,您拍了很多好戏。”
这时,窗外远处的夜空中,突然绽开一簇巨大的、绚烂的烟花!虽然距离很远,隔着厚厚的玻璃,只能看到一团模糊而璀璨的光晕,以及几声沉闷的轰响,但那转瞬即逝的华美,依然清晰地映入了病房。
萧惊弦的目光被那光亮吸引,转向窗户。烟花一簇接一簇地升起,将他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