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萧逐云展现出了一种近乎严苛的冷静和条理。他亲自与殡仪馆沟通,选择了最简洁、最庄重的仪式方案;他审定了讣告的最终稿,确保每一个字都符合父亲的品格;他接待了极少数获准前来做最后告别的至亲好友,举止得体,哀而不乱。他没有让自己沉浸在无休止的哭泣中,而是用一件件具体的事情,来填充那巨大的虚空,来对抗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内心的悲痛。
在处理后事的间隙,他一个人待在父亲生前的书房里。书桌上,还摊开着父亲未读完的书,笔筒里插着他用惯的钢笔,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父亲的气息。萧逐云抚摸着这些遗物,心中痛楚万分,但他没有逃避。他找出父亲留下的那些手稿、笔记、以及关于“惊弦逐云生命关怀基金”的规划文件。他仔细地阅读着,仿佛在通过这些文字,与父亲进行一场跨越生死的对话。
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父亲的遗志:艺术上的追求永无止境,但对人的关怀、对社会的回馈,是比任何奖项都更重要的价值。
葬礼极其低调地举行了。没有盛大的场面,没有媒体的长枪短炮,只有寥寥数十位亲友,在宁静肃穆的氛围中,送别这位一代艺术家。萧逐云捧着父亲的骨灰盒,全程没有落泪,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他知道,父亲需要的不是眼泪,而是他挺直的脊梁和继续前行的勇气。
葬礼结束后,萧逐云通过工作室发布了一条简短的声明,没有过多渲染悲伤,而是向所有关心他们的人表达了感谢,并郑重承诺:
“……先父萧惊弦先生已安然离世,感谢社会各界的深情厚谊。遵其遗愿,丧事已从简办理。先父一生,致力于光影艺术,晚年更念及人间疾苦。作为儿子,我将化悲痛为力量,继承先父遗志,精心打理‘惊弦逐云生命关怀基金’,使其惠及更多需要帮助的家庭;同时,亦将不负期许,于艺术道路上继续求索。先父之精神,与我同在。再次叩谢。”
这条声明,如同一篇冷静而有力的宣言。它向世界宣告,萧逐云没有被打倒,他将背负着父亲的爱与期望,勇敢地走下去。
夜晚,萧逐云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巨大的悲伤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将他淹没。他蜷缩在沙发上,无声地流泪,任凭泪水打湿衣襟。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毫无防备的脆弱时刻。
但当天边泛起第一缕微光时,他擦干了眼泪,站起身,走到了窗前。新的一天来临了,一个没有父亲的世界,开始了。他的目光,越过城市的轮廓,望向远方。
悲痛,将永远存在,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但与此同时,父亲留下的爱与精神,如同最坚固的基石,将支撑着他,重建自己的生活。
化悲为力,继承遗志。
这不仅仅是一句承诺,更是一场漫长的、需要用一生去践行的修行。
前方的路,还很长。
但他知道,父亲的目光,将永远凝视着他,陪伴他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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