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平坦的柏油小路缓缓而行。他时而俯身,在父亲耳边低声介绍着路边的植物;时而停下脚步,让父亲静静欣赏某一处特别绚烂的景致。萧惊弦微微仰着头,目光贪婪地流连于这漫山遍野的秋光之中。那绚丽的色彩映在他清澈的眸子里,让他整个人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他深深地呼吸着这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脸上洋溢着舒缓而愉悦的神情。
“爸,您看那边,像不像一幅油画?”萧逐云指着远处一片色彩层次分明的树林。
萧惊弦顺着方向望去,良久,轻声赞叹:“……比画……好看。画是静的,这秋色……是活的,有呼吸。”
他的话语虽慢,却充满了艺术的感知力。萧逐云笑着点头,心中满是共鸣。
路上遇到三三两两登高的游人,多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或带着孩子的家庭。有人认出了他们,投来善意和惊喜的目光,但都默契地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微笑着点头致意。这种宁静而不被打扰的氛围,正是萧逐云所期望的。
观景台建在一处缓坡的顶端,通过一条长长的、坡度平缓的无障碍坡道可以直达。萧逐云推着父亲,稳稳地、一步一步向上。坡道两旁亦是秋色浸染,每升高一点,视野便开阔一分。
终于到达观景台。这里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在秋日晴空下显得格外清晰;近处,层林尽染的山峦起伏连绵,如同一幅巨大的、流动的锦绣。秋风拂面,已带凉意,却更让人神清气爽。
萧惊弦让儿子将轮椅固定好,他双手扶着观景台的栏杆,在儿子的搀扶下,竟然缓缓地、努力地站了起来!虽然大部分重量仍倚靠着儿子和栏杆,但他挺直了脊梁,极目远眺。
那一刻,萧逐云站在父亲身侧,看着他被秋风吹拂起的银发,看着他那双重新燃起光芒、望向远方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酸楚。他想起了去年此时,父亲还缠绵病榻,气息奄奄。而今天,他们却能并肩站在这秋高气爽的山巅,看云卷云舒,览江山如画。这其中的艰辛与不易,唯有他们父子二人深知。
“爸,您看,多开阔。”萧逐云的声音有些哽咽。
萧惊弦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凝视着远方,良久,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是啊……真开阔。”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雨后的释然和旷达。“……以前……总忙着往前赶路……很少……停下来……看看风景。”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向儿子,目光温和而深邃:“……生病……是劫难……也是……提醒。提醒我们……珍惜眼前人……珍惜……这好时光。”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萧逐云的心上。他用力点头,紧紧握住父亲扶着栏杆的手:“爸,以后每年重阳,只要您愿意,我们都出来登高望远!”
萧惊弦笑了,那笑容在秋阳下显得格外温暖而满足:“……好。”
在观景台流连许久,父子二人才依依不舍地缓缓下山。途径一片菊圃,各色菊花竞相绽放,白的如雪,黄的似金,粉的若霞,在秋风中摇曳生姿,煞是好看。空气中弥漫着菊花特有的清冽香气。
“遍插茱萸少一人……”萧惊弦轻声吟哦,随即又摇摇头,笑道,“……咱们今朝……是‘共赏秋菊多一人’。”
萧逐云也笑了:“爸,您说得对!咱们一个都不少!”他俯身,小心翼翼地折了一枝开得正盛的黄色小菊,别在父亲的衣襟上,“茱萸难得,就用这菊花应个景,辟邪求吉,祝您健康长寿!”
那朵小小的菊花,在父亲深色的开衫上显得格外醒目,生机勃勃。萧惊弦低头看了看,笑意更深,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花瓣,眼中满是柔和。
夕阳西下时,他们踏上归途。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渲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也为层林尽染的秋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回程的车里,萧惊弦似乎有些疲惫,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嘴角始终带着一丝恬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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