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领域最核心处,那块承载着云闲规则之力的青石表面,那道发丝般的裂纹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脉络,在常人无法感知的维度里,正以一种缓慢而固执的速度悄然延伸。
领域边缘,被迫将神力彻底封存于神格深处的千仞雪,失去了往日耀眼的光环,如同一尊被遗弃的华美雕塑,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她低垂着头,璀璨的金发无力地披散下来,遮蔽了她所有的神情,唯有那微微起伏、带着不易察觉颤抖的肩头,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远非平静的惊涛骇浪——那是神格被强行压制带来的法则反噬之痛,是高高在上的尊严被彻底碾碎后的屈辱,是对这片连神只都能禁锢的“寂静”产生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忌惮,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直面、却真实存在的,名为“恐惧”的情绪。天使之神,竟需仰仗一方“下界”领域的规则容忍方能喘息,这是何等的讽刺。
周围的流民们,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与敬畏后,渐渐恢复了日常的劳作与生存。他们沉默地修补着简陋的居所,小心地分发着日益减少的物资,动作轻缓,仿佛生怕过重的声响会惊扰这片脆弱的宁静。他们的目光在偶尔扫过千仞雪那片区域时,会迅速移开,带着一种复杂的、混杂着同情、畏惧与更深忧虑的情绪。神只尚且如此,凡人的命运,又将系于何处?
那个始终抱着《大陆草药图鉴》的小女孩,远远望着那道孤寂落寞的金色身影,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解与一丝纯真的怜悯。她犹豫了片刻,从自己那份本就少得可怜、掺着麸皮的干粮上,小心翼翼地掰下更小的一块,又用采集来的、最干净的宽大叶片,包裹了几株具有微弱镇痛安神效果的普通草药,迈着小小的步子,屏住呼吸,轻轻放在千仞雪手边触手可及的地面上,然后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头也不回地飞快跑开,躲到了母亲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偷偷张望。
千仞雪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但她依旧没有抬头,没有去看那份来自凡尘的、微不足道却又重若千钧的善意。那份善意,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此刻的真实境遇,刺痛着她仅存的骄傲。
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抑感,如同不断积聚的乌云,沉甸甸地笼罩在领域的上空,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凉棚之下,墨渊的能量分身静坐如雕塑,唯有指尖在膝上无意识地、极快地敲击着,模拟着无数种数据流与可能性推演。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听”到领域结构发出的、如同濒死巨兽般的沉重“低鸣”,更能“看”到核心青石上那道正在缓慢扩张的裂纹,如同蔓延的死亡宣告。超负荷的人口压力,千仞雪闯入带来的规则体系瞬时紊乱与持续排异消耗,以及外界那仿佛永无止境、甚至还在不断增强的混乱能量潮汐的冲击……多重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正在将这最后的方舟拖入毁灭的深渊。
他再次尝试跨越空间联系本体,意识如同利箭般射出,却猛地撞上了一堵无形、冰冷、充斥着混乱与虚无意念的壁垒,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与干扰噪音。本体的信号,微弱到几乎湮灭,如同在狂风中随时会熄灭的最后一点星火。
“麻烦……真是泼天的大麻烦……”分身低声呢喃,语气带着与本体同源的无奈,但那模拟出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冷而理性的焦灼。他在计算,在寻找任何一丝可能的破局变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几乎要达到顶点时,一种极其微妙、难以用常规感知捕捉的变化,开始如同涓涓细流,在领域的“土壤”中悄然滋生、汇聚。
起始,是那个送饼的小女孩。在夜晚蜷缩在母亲怀里入睡前,她面向青石的大致方向,将那双瘦小却干净的手掌合十,紧闭着眼睛,用微不可闻的气声,虔诚地低语:“谢谢云闲大人造了这个地方……谢谢墨渊先生带我们来……请你们……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
接着,是那位曾被小女孩用草药帮助过的妇人。她在为依旧昏睡的丈夫擦拭额头时,望着窗外那层隔绝了外界地狱景象的无形薄膜,眼中蓄满了泪水,声音沙哑地轻声祈求:“寂静之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