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矿坑的路,比戴云汐想象中更难走。荆棘划破了她本就破损的衣裙,在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崎岖不平的山石硌得她脚底生疼。失去了魂师的护卫,失去了代步的车辇,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这片土地的艰难。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植物的清新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人心神宁静的力量,这是寂静领域特有的氛围。但越是靠近东南方向,一股隐约的、混合着汗味、霉味和淡淡血腥气的浑浊气息,便逐渐弥漫开来。
当她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一处矮坡,看到下方那个巨大的、如同大地伤疤般的废弃矿坑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心脏骤然紧缩。
这哪里是“藏匿”,分明是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囚笼。
矿坑底部和边缘的矿洞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空洞,如同行尸走肉。有人蜷缩在角落里低声呻吟,有人为了半块发霉的干饼互相推搡厮打,更多的人只是呆呆地坐着,望着头顶那片被王座银辉笼罩、却仿佛永远无法触及的天空。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睁着大大的、没有神采的眼睛,在污水坑边徒劳地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
秩序?这里只有最原始的、为了生存而暴露的野蛮与绝望。
戴云汐的出现,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那些目光投射过来,带着警惕、冷漠、甚至是一丝不怀好意的打量。她华贵虽破损的衣物,与她此刻狼狈却依旧难掩的姣好容貌,在这片绝望之地,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像是一块肥肉。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悍的男人,带着几个跟班,拦在了她的面前。
“新来的?懂不懂规矩?”刀疤男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腰间一个看似值钱的配饰上停留了片刻,“这里,老子说了算!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再陪兄弟们乐呵乐呵,以后保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戴云汐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没有了泪水,没有了彷徨,只有一种冰冷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属于公主的仪态,即便落魄,也未曾完全磨灭。
“我是戴云汐。”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嘈杂的矿坑中清晰地传开,“星罗帝国,最后的皇裔。”
刀疤男愣了一下,随即嗤笑起来:“公主?哈哈哈!星罗都没了,公主算个屁……”
“星罗可以亡!但星罗的人,不能像蝼蚁一样死在这里!”戴云汐打断了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来,不是来争夺你这可怜的‘权力’,我是来带你们活下去的!”
“活下去?”刀疤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拿什么活?就凭你这张脸?”
戴云汐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她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渐渐围拢过来、眼神复杂的幸存者,朗声道:“我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干净的水源!我知道哪些植物可以充饥、哪些可以疗伤!我更知道,如何建立起最基本的秩序,让弱者不被欺凌,让伤员得到照顾,让每个人,都能靠自己的力气,挣到一口吃的!”
她的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了死水,激起了细微的涟漪。一些人麻木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光。
“呸!说得好听!”刀疤男恼羞成怒,“老子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放下了这个!”戴云汐猛地抬起手,指向来时的方向,虽然那里什么也看不到,“我放下了我的王冠,放下了复仇,走到了这里!我与你们一样,现在一无所有!但我比你们多一样东西——让你们活下去的知识和决心!”
她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愿意信我的,跟我来!我们去清理水源,我们去寻找食物,我们去制定规则!不愿意的,尽可以留在这里,继续你们毫无希望的争斗!”
说完,她不再看那刀疤男一眼,径直朝着矿坑一处地势较低、看起来曾有溪流痕迹的方向走去。她的背影挺直,步伐坚定,尽管衣衫褴褛,却自有一股让人心折的气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