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云雾缭绕的议会殿堂。
与百年前相比,这里少了几分往日那种至高无上、执掌万界的绝对威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谨慎,甚至可以说是“拘束”。
修罗神高大的身影端坐于主位,猩红色的眼眸扫过在场诸位神只,沉声道:“关于下界星罗故地,‘黑铁公国’再次举行大规模血祭,试图沟通罗刹神位残留意志一事,诸位有何看法?”
若是以前,这等凡人妄图亵渎神位、窃取力量的行为,必然招致神界的直接降罚,天雷地火,顷刻间便能将其化为飞灰,以儆效尤。
然而此刻,会场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海神波塞冬把玩着手中的三叉戟虚影,眉头微蹙:“根据与那位订立的契约,吾等真身不得临凡,亦不可直接干涉文明进程。这血祭……虽属亵渎,但究其本质,仍是凡间信仰与权力争斗的一部分,若直接降下神罚,恐有违契约精神。”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忌惮。那份由修罗神亲自见证订立的“云闲契约”,其约束力远超以往任何神界律条,因为它背后站着的是一个能以凡人之躯硬撼神威、并迫使神界做出让步的不可测存在。
“难道就任由这些凡人如此亵渎神威?”一个声音不满地响起,属于一位脾气较为暴躁的神只。
“并非放任。”生命女神柔和却坚定的声音响起,“契约限制的是吾等直接出手干预。但契约并未禁止……规则的自动反馈。”
她目光扫过众神:“那位存在的‘寂静规则’,覆盖了整个下界位面。凡间的任何大规模能量异动,尤其是涉及神级力量的尝试,都有可能触及规则,引发自动的‘净化’或‘排斥’。吾等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她的话点醒了众神。是啊,他们何必亲自出手?那位存在留下的规则,本身就是最严厉的“看守”。任何试图挑战规则底线的行为,无异于自取灭亡。
最终,议会达成共识:不予直接干涉,密切关注,由下界规则自行处理。
果不其然,数月之后,消息传来。黑铁大公(已自立为黑铁公爵)倾尽国力举行的血祭,在即将沟通到罗刹神残留意志的瞬间,引动了寂静规则的剧烈反应。没有天降雷霆,没有神罚降临,只有一种绝对的、覆盖了整个黑铁公国核心区域的“静”。
在那“静”的力场中,所有参与血祭的魂师,其魂力与生命力如同被无形之手强行抽离、湮灭;那些被血祭召唤来的污秽能量与罗刹残念,在绝对的寂静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净化;而黑铁公爵本人,则在无尽的恐惧与规则力量的碾压下,连同他的野心,一起化为了最基础的粒子,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个割据一方、实力不俗的公国,就此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没有神迹,没有审判,只有规则冰冷而高效的……抹除。
消息传回神界,众神默然。
他们再次清晰地认识到,下界已然不同。那个位面,有了一位真正的“主人”,订立了一套连神界都必须遵守的“规矩”。
从此,神界对待下界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他们收起了高高在上的施舍者或惩罚者姿态,变得更加……“守规矩”。他们依旧会观察下界,会通过极其隐晦的方式(如梦境、启示)影响自己的信徒,但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直接插手凡间事务。
神界的规矩,因一份凡神对等的契约,悄然改变。
他们从台前的导演与裁判,变成了幕后的、小心翼翼的观察者。
这种改变,对于习惯了掌控一切的神只而言,无疑是憋屈的。但也有一部分神只,如生命女神、海神,甚至包括修罗神,在最初的适应后,隐隐感觉到了一种……解脱?
或许,放下对凡间无休止的干预与责任,专注于神界自身的事务与演化,也并非一件坏事。
一个新的、神凡关系相对“疏离”却又彼此“敬畏”的时代,就此奠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