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巨门在低沉的嗡鸣中彻底洞开,门外是肆虐了万载的极北风雪,门内是尘埃落定、光华内敛的寂静王庭。
流光散尽,一道身影踏着破碎的虚空与光尘,定格在门口。
墨渊来了。
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墨色长袍,衣袂在身后翻涌的风雪背景下轻轻摆动。只是那头曾经如墨的青丝,如今已化作一片触目惊心的霜白,披散在肩头,衬得他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庞,多了几分历经沧桑后的清癯与深邃。唯有那双望向王座的眼眸,依旧清澈如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跨越了万古时光的疲惫与释然。
他的目光,穿越飘舞的冰尘,精准地落在王座之上,那个刚刚睁开双眼的身影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仿佛被压缩成一个微不足道的点。万年守望的孤寂,万年沉睡的变迁,都在这无声的对视中流淌、交融,最终沉淀为彼此眼中那一抹了然。
墨渊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却真实无比的弧度,他一步步走入大殿,脚步落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发出清晰而平稳的回响,在这过分安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醒了?”他开口,声音带着久未言语的微哑,却依旧是那份熟悉的、略带慵懒的温润,“这一觉,睡得可还安稳?”
云闲静静地看着他走近,那双规则重瞳中的星空微微流转,倒映出他霜白的发丝,也倒映出他眼中那份从未改变的“同类”的默契。她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偏了下头,仿佛在适应这具沉寂万年的身体发声,又像是在斟酌词句。
片刻后,她才轻轻开口,嗓音空灵而平静,如同冰雪初融的溪流:“位置……还算舒服。”
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没有沧海桑田的慨叹,一句简单得近乎古怪的评价,却让墨渊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自然听得懂,她指的是这座她沉睡了万年的王座,是否符合她“摸鱼”时对舒适度的苛刻要求。
这很云闲。
他走到王座之下,仰头看着她,目光扫过她周身已然内敛却依旧令人心悸的规则波动,微微颔首:“看来,融合得比预想中更要圆满。”
云闲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莹白如玉的指尖,那里有细微的银色光屑如呼吸般明灭。“嗯,差不多了。”她应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就是数据有点多,处理起来……稍微费了点神。”
万年历史的浩瀚信息洪流,在她口中只是“有点多”、“费了点神”。
墨渊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他太了解眼前之人那看似随意的语气下,所蕴含的恐怖之处。他没有追问融合的细节,也没有感慨她如今深不可测的实力,只是如同万年前在藏书楼分享某个不起眼的发现般,自然地说道:“外面变化不小,你可能需要点时间适应。”
云闲终于从王座上缓缓站起身。
随着她的动作,覆盖在王座上的最后一点冰晶残屑簌簌落下,化作光点消失。她素白的身影立于巨大的银色王座前,冰蓝长发无风自动,周身并无迫人的气势,却仿佛是整个寂静规则的中心。
“看了一些。”她说着,目光似乎穿透了冰宫的穹顶,望向了无垠的远方,“新星城……联邦……魂导科技……有点意思。”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如同观察着培养皿中新奇菌落的科学家。
然后,她的视线重新落回墨渊身上,重点在他霜白的发梢上停留了一瞬。“你看起来,”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忙了不少。”
墨渊闻言,抬手随意地拂过自己的一缕白发,笑了笑,带着点无奈的调侃:“是啊,毕竟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能找个这么‘舒服’的地方一睡万年,外面总得有人看着,免得你醒来发现‘家’被拆了。”
他的语气轻松,但云闲却能从那缕白发中,读出这万年轻描淡写的守望背后,所承担的重压与孤寂。她沉默了一下,没有说道谢的话,那太俗套,也非他们之间所需。她只是轻轻颔首,表示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