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那片绿色地狱的瞬间,苏晚感觉自己像是被泡进了一锅温热的、充满生命原浆的浓汤里。
空气粘稠得几乎可以拧出水,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某种活物。鼻腔里充斥着那种浓郁到发腻的甜香,甜香之下,还隐藏着植物腐烂和新生的复杂气味。
她身旁的薄靳寒,像一块投入沸油里的寒冰,瞬间激起了最剧烈的反应。
那些疯长的藤蔓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它们扭动着、伸展着,无数细小的卷须像蛇一样朝着薄靳寒探过来。他走过的地方,那些颜色艳丽到诡异的花朵,绽放和凋谢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一根手臂粗的藤蔓,带着破风声,猛地向他抽来。
磐石等人立刻举枪戒备,但薄靳寒眼皮都未抬一下。他只是将苏晚往自己身内又带了带,另一只空着的手随意抬起,精准地抓住了那根藤蔓。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
他手腕发力,那根坚韧得如同钢鞭的藤蔓,竟被他生生捏断。断口处,荧光绿色的汁液喷涌而出,溅在他黑色的作战服上,发出“滋滋”的轻响,仿佛是强酸在腐蚀。
可他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落叶。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老萨满的话在她脑中回响——他的气息会激怒它。
这不是比喻,这是事实。这片充满了原始生命能量的土地,将薄靳寒视作了入侵的、同等级的威胁。这片土地的“意志”在排斥他,攻击他。
苏晚下意识地收紧了握着他大手的力道。他的手掌宽厚,干燥,温度高得惊人,紧紧包裹着她,传递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感。
她另一只手心里,那包萨满给的灰烬,正持续散发着温和的热量。奇异的是,那些躁动不安的藤蔓和植物,在靠近她身体半米范围时,都会主动避开,仿佛那包灰烬是一道无形的屏障。
队伍在沉默中快速前行。
每个人都将警惕性提到了最高。这不是他们熟悉的战场,敌人不是人类,而是这片活过来的丛林本身。
“老大,前面。”磐石的声音压得很低。
穿过一片垂着巨大血红色花朵的树林,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
他们终于走到了“大地伤口”的边缘。
那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宽度超过百米,长度更是看不到尽头,像一头远古巨兽张开的嘴,横亘在天地之间。谷壁陡峭,几乎是九十度的垂直。下方是翻涌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偶尔有不知名的气流从谷底冲上来,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
站在这里,人类显得无比渺小。
那几道属于基金会的车辙印,就终结在裂谷的边缘。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被遗弃的装备,一只摔碎的战术手电,一个空的弹药箱。
“他们下去了。”磐石检查完痕迹,脸色凝重地站起身,“用的是专业的攀降设备。但是……”
他用手电照向不远处的崖壁,那里有几根被切断的攀岩绳,切口整齐,像是被某种极其锋利的东西瞬间斩断。
薄靳寒的目光扫过那些断裂的绳索,最后落回苏晚脸上。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外人看不懂的情绪。“怕吗?”他问,声音很低。
苏晚摇了摇头。
她食指上的戒指已经烫得像一小块烙铁。那股灼热感,正指引着她,向下,去到那片最深的黑暗里。
她知道,她要找的东西,就在下面。
“我怕你出事。”苏晚仰头看着他,很轻地说。她能感觉到,周围的能量因为他的存在,变得更加狂躁。空气里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
薄靳寒看着她坦诚的、带着担忧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用拇指的指腹,轻轻蹭过她的唇角。
一个很轻,却又带着强烈占有意味的动作。
“准备下降。”他收回手,对磐石下令。声音冷冽,不带任何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