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化身(慈航)缓缓抬起头,目光不再浑浊,变得清澈而深邃,仿佛蕴含无尽智慧与慈悲,却又带着菩萨的威严。他看了斗姆元君的法相虚影一眼,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原来是金灵师姐……不,如今该称一声斗姆元君了。元君别来无恙?贫僧已非昔日慈航,尘缘早绝,如今只是佛门一老僧罢了。”
斗姆元君法相淡淡一笑,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讥诮:“尘缘早绝?也罢,你之选择,与本宫无关。只是,以你如今菩萨尊位,如此为难两个小辈,更是布下此等绝户之局,不觉有失身份么?莫非西方教,如今行事已如此不顾面皮了?”
观音化身面色不变,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此乃天命运行,佛法东传必经之劫数。白素贞与许仙之缘,亦是劫中一环。贫僧亦是顺势而为,导其归入正果罢了。何来为难之说?至于顾衍小友……”他看向顾衍,“屡次逆天改命,干扰定数,若非念及上清师叔情面……”
“好一个天命!好一个定数!”顾衍冷声打断,毫不畏惧地直视这位菩萨化身,“菩萨口中的天命,便是逼人夫妻分离,便是以凡人性命为棋子,便是暗中篡改水脉意图制造杀孽再嫁祸于人吗?!这等天命,不顾人伦,不恤苍生,与我玄门正道何干?与慈悲何在?!”
他字字铿锵,掷地有声,竟是在当面质问一位佛教大菩萨!
观音化身眸光微闪,并未动怒,只是淡淡道:“凡眼如豆,岂见大千?一时之痛,可换永世超脱。其中深意,非你可知。”
“好一个凡眼如豆!”顾衍怒极反笑,“既然如此,那今日便请菩萨划下道来!要么,立刻放出许仙,让我等离去!要么,便让我这‘凡眼’,再领教一下菩萨的‘无量佛法’!纵是身死道消,亦要问心无愧!”
他再次握紧了紫电剑,周身雷霆隐隐,竟是摆出了不惜一战的架势!同时,他暗中全力催动翻天旗,搅乱此地法则,更是将一丝神念死死锁定在通天箓上,大有一言不合就再次拼命召唤强援的姿态!
顾衍的强硬质问,白素贞化身虽虚弱却坚定的眼神,以及空中那尊斗姆元君法相若有若无的威压,如同三根无形的绳索,紧紧缚住了观音菩萨这具化身的手脚。
他(慈航)目光在顾衍那决绝的脸庞、以及其体内那隐隐引而不发的翻天旗与通天箓气息上停留片刻,又似穿透虚空,感受到了寺外那百余位道门仙真越来越不耐烦的磅礴气机,最终,那古井无波的脸上再次化为一抹深深的无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终究无法真的不顾一切,在此地将事情做绝。上清圣人的怒火、道门的全面反扑、乃至可能引发的更大劫数,都不是他这具化身所能承受,甚至可能影响到本尊的菩萨道果。
“阿弥陀佛。”观音化身缓缓放下合十的双手,周身那浩瀚如海的佛国净土虚影渐渐隐去,重新变回那个看似普通的灰衣老僧。他再次叹息一声,声音中竟带着几分萧索:“也罢。既然尔等执意要见,那便让当事人自行了断这段因果吧。”
他袖袍轻轻一拂。
广场尽头,那紧闭的、沉重的大雄宝殿殿门,伴随着一阵嘎吱作响的沉重声音,缓缓向内开启,露出殿内幽深昏暗的景象。
同时,另一侧,一间禅房的门也被无形之力推开。
首先走出的,是身披锦斓袈裟、手持九环锡杖、面色却异常苍白、眼神混乱中带着疯狂的法海!他显然一直被限制在附近,此刻得以脱困,立刻死死盯住了广场上的白素贞,眼中充满了怨毒与嫉恨。
紧接着,两名武僧搀扶着一个身影,踉跄着从殿内阴影中走出。
正是许仙!
他面容憔悴,眼神空洞,仿佛大病初愈,又像是失了魂一般,身上还穿着那件被捕时穿的青色长衫,已是褶皱不堪。他茫然地抬头,刺目的阳光让他有些不适应,待看清场中众人,尤其是看到那白衣身影时,他那空洞的眼神猛地波动了一下,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