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庇护所的贫民窟,如同一个巨大而肮脏的创口,黏附在内城光鲜亮丽的壁垒之下。当阿战带着一身铁锈镇的硝烟与血腥味,以及那箱足以让底层鬣狗们疯狂的幽蓝燃料棒归来时,这片区域的暗流,便开始以他们那不起眼的窝棚为中心,悄然涌动。
“秃鹫”的尸体像一块被丢弃的烂肉,很快就在垃圾堆的生态系统中消失无踪,连一点像样的涟漪都未曾激起。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就此结束。相反,它像一块投入浑浊水潭的石子,沉底之后,搅起了更深处的淤泥。
“野狗帮”,这个盘踞在贫民窟西区、由一群亡命徒和地痞纠集而成的底层帮派,其首领“疯狗”王魁,在得知自己手下(尽管“秃鹫”只是个边缘角色)被人像捏死虫子一样干掉,并且对方还拥有一只明显被驯服的辐射蜥蜴和可能来自铁锈镇的“硬货”时,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的,并非纯粹的愤怒,而是混杂着贪婪与谨慎的幽光。
能在贫民窟这种地方拉起一帮人并站稳脚跟,“疯狗”王魁靠的不仅仅是狠辣,更有审时度势的狡猾。他并没有立刻点齐人马打上门去,而是派出了更多的眼线,像真正的野狗一样,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阿战窝棚周围的阴影里,观察,评估。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阿战敏锐地察觉到,那些窥探的目光变得更多,也更隐蔽了。他甚至能通过蟑螂那远超常人的感知,捕捉到那些隐藏在破败窝棚缝隙后、垃圾堆阴影里的、带着恶意与算计的注视。
他不动声色,依旧每天带着小迪和契约兽外出。但他活动的范围,不再局限于相对安全的垃圾山边缘,而是开始有意无意地,朝着贫民窟更深处、更混乱、也更接近“野狗帮”实际控制区域的边缘地带移动。
他需要食物,需要饮水,更需要……实战,来磨砺自己新获得的力量,以及验证某些想法。
贫民窟的“市场”,并非内城那种井然有序的交换点,而是一片自发形成的、充斥着谎言、暴力和以物易物的泥沼。这里流通着一切可以想象和难以想象的物品——从刚刚死去不久的变异鼠肉,到不知从哪个倒霉蛋身上扒下来的、还带着血污的皮甲,再到一些锈蚀得几乎无法辨认的旧时代零件。
阿战的目标,是一些相对干净的水源、耐储存的食物,以及……可能存在的、关于“野狗帮”或者其他势力的信息。
他背着一个用鞣制粗糙的鬣狗皮缝制的行囊,里面装着几块他打算用来交换的、从铁锈镇带出来的、品质尚可的金属碎片。小迪紧紧跟在他身边,小手攥着他的衣角,大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些形形色色、大多面黄肌瘦却眼神凶悍的人们。辐射蜥蜴如同移动的堡垒跟在一旁,它那庞大的体型和冰冷的瞳孔,是此刻最有效的通行证和威慑,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投来的目光中充满了畏惧、贪婪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衡量。
蟑螂则早已融入人群的阴影和脚下的污垢之中,它的共享感知如同无数无形的触须,将市场里嘈杂的讨价还价、隐秘的耳语、以及某些角落里正在发生的肮脏交易,都模糊地反馈到阿战的脑海中。
“……‘疯狗’那边最近好像不太安分,听说盯上了一个刚从外面回来的肥羊?”
“肥羊?带着辐射蜥蜴的肥羊?我看是刺猬还差不多!”
“嘿,谁知道呢?听说那小子在铁锈镇弄到了好东西,‘疯狗’能不动心?”
“动心也得有命吃!没看‘秃鹫’都栽了?那小子邪门得很!”
“再邪门也是一个人,‘野狗帮’几十号人,堆也堆死他了……”
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印证了阿战的猜测。“野狗帮”确实在打他的主意,而且似乎有些投鼠忌器,尚未下定决心。
这正合他意。
他在一个贩卖各种不明来源肉干(其中一些还带着未褪尽的毛发和可疑的斑点)的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独眼龙,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看到辐射蜥蜴,独眼里闪过一丝惊惧,但很快被商人式的狡黠取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