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大泽上吹来,带着泥沼的腥气和草木腐烂的味道,掠过那片以巨石垒砌的观星台。台高十丈,矗立在茫茫夜色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背对着稀疏的星子。
往常这个时候,观星台上该燃着不灭的篝火,映出大巫祝——庚,那清癯而肃穆的身影。他或是仰观星象,或是俯察龟甲裂纹,为联盟预卜着风雨、丰歉与灾祥。他是联盟的灵魂,是能沟通天地神鬼的人。
但今夜,观星台冷清得可怕。
火光倒是有,是族人手中匆忙点燃的松明火把,跳跃不定的光晕,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而将人们的惊恐与不安,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影子,投在冰冷的石壁上。
庚,死了。
不是寿终正寝,不是病魔缠身,是离奇身亡。被发现时,他俯卧在观星台正中的祭坛上,那身象征着无上地位与智慧的七彩雉羽祭服完好无损,身上不见任何伤口,表情是一种极致的平静,仿佛只是沉睡。可他的心跳、呼吸,早已断绝。
更骇人的是,那枚由历代大巫祝守护,传说中由天帝赐下,能“丈量天地、调和阴阳”的圣物——玄圭,不翼而飞。
玄圭,并非寻常玉器。它通体黝黑,似能吸收一切光线,形态古朴,上锐下方,象征着天圆地方。传闻它能定水土、正方位、测吉凶,是联盟统治四方、协和万邦的至高信物。失去了它,人心便会浮动,天地便会失序。
现场没有搏斗痕迹,没有外人入侵的迹象。只有在祭坛冰冷的地面上,用某种暗红色的、带着星辰般微光的粉末,勾勒出一串扭曲、怪异、无人能识的符号。那符号的结构,不属于中原任何一部落的图腾或文字,它透着一种冰冷的、异域的气息,像是一种来自遥远星空的诅咒。
族中几位资格最老的白发巫觋,围着那符号看了半晌,最终只是面色灰败地摇头。其中一位颤抖着手指,喃喃道:“这是……不祥之星兆……来自极西之地……大灾将至……”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就在这片压抑的骚动中,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上了观星台。那是一个少女,身形纤细,裹着素麻的衣袍,长发未髻,凌乱地披在肩头。她叫姒月,是大巫祝庚唯一的亲传弟子,也是他视若亲女的族人。
“师父!”
她的声音凄厉,划破了夜的沉寂。她扑到祭坛边,不顾一切地推开阻拦的卫士,看到庚那安详却毫无生气的面容时,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筋骨,瘫软在地。泪水瞬间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是她第一个发现师父出事的。每日清晨,她都会准时为师父送来用晨露煎煮的草药。今日,她像往常一样登上高台,看到的却是这令她魂飞魄散的一幕。
“是姒月……她最后见过大巫祝……”
“玄圭失踪,大巫祝亡故,她怎会毫发无伤?”
“听闻昨日,她还因修行之事,与庚发生过争执……”
窃窃私语声,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那些平日里和善甚至带着敬畏的目光,此刻充满了怀疑、审视,甚至恐惧。她成了不祥之人,成了最大的嫌疑者。失去了师父的庇护,在这注重巫卜与征兆的时代,这种怀疑足以将她吞噬。
联盟的首领,那位被称为“后”的魁伟男子,面色铁青。他扫视着混乱的现场,目光最终落在姒月身上,复杂难明。他沉声下令:“封闭观星台!彻查所有近日出入之人!姒月……暂且看管起来,不得离开居所!”
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无形的枷锁已经落下。
几乎在同一时刻,遥远的东方,大河入海处的滩涂上。
黎明的微光挣扎着撕开海平面的黑暗,映照出波涛间一个挣扎的黑点。那是一个人,抱着一块破碎的木板,随着潮水被推上了泥泞的海岸。
她咳出呛入肺腑的咸涩海水,艰难地抬起头。她的面容与中原女子迥异,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皮肤是久经日晒的小麦色,虽狼狈不堪,却仍能看出一种凋琢般的精致。她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但依稀能辨出是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