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这所帝国最高学府,在科举前夕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氛围。表面上是士子云集、弦歌不辍的雅正之地,廊庑间飘荡着墨香与吟诵之声;内里却暗流汹涌,如同暴雨前闷热的池塘。姒月,化名“姒明”,以一身略显宽大的青衿混迹其中,低眉顺目,刻意收敛了那份属于巫祝之女的清灵气质。伊娜则被她安置在国子监外围一处通过故旧关系寻得的、相对安全的民宅中养伤,同时借助姒月冒险带出的部分皇家星图副本,继续钻研那诅咒星文与音律密钥的关联。
入住号舍当晚,便有不速之客登门。来者是一位名叫赵珩的士子,自称与“姒明”同乡,言辞热情,却总在不经意间探问其师承、家世,尤其对星象巫卜之学流露出异乎寻常的兴趣。姒月心中警铃大作,以“自幼体弱,只读圣贤书”为由谨慎应对,滴水不漏。赵珩看似信服,告辞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却让姒月确信,自己已被“虚无之渊”的眼线盯上。
压力不仅来自外部。科考在即,经义策问,诗赋文章,皆是难关。姒月虽天资聪颖,自幼受父亲熏陶,经史子集皆有涉猎,但毕竟多年专注巫祝之事,与那些寒窗苦读十数载的学子相比,在制艺文章的纯熟度上难免逊色。更棘手的是,她必须时刻注意言行,避免流露出任何女性特质或过于专业的巫卜知识,以免引人怀疑。
就在她于灯下苦读,试图将《禹贡》水脉与《周髀》算经融会贯通,以备“治水”与“测天”二科时,房门被轻轻叩响。
门外站着的是白日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士子,名唤顾青舟。此人风姿特秀,言谈清雅,白日里论及《河道疏议》时,见解精辟,给姒月留下了深刻印象。此刻他手持一卷书稿,面带歉意:“夤夜打扰,姒兄见谅。白日闻兄台论及‘水脉地气相通’之说,深以为然,偶得前人《地枢杂录》残卷,内中有些许相关记载,或可佐证兄台观点,特来请教。”
姒月心中微动,谨慎地将顾青舟让进屋内。两人就着昏黄的灯火,展开书卷讨论起来。顾青舟学识渊博,且于山川地理、星野分野别有见地,所言往往切中肯綮。更难得的是,他言语之间,对朝廷近年来某些过于僵化的取士标准,流露出些许不为世俗所容的批判锋芒。
“譬如这‘测天’一科,”顾青舟轻叩书卷,低声道,“历来只重推演历法、观测祥瑞,却对异星、妖氛避而不谈,视若洪水猛兽。殊不知,天地之大,无奇不有,闭目塞听,岂非自欺欺人?”
姒月心中一震,抬眸看向顾青舟,只见他目光清澈,神色坦然,不似作伪。她按捺住探究的冲动,只顺着他的话道:“顾兄高见。只是异星妖氛之说,向为朝堂所忌,科场之上,恐难直言。”
顾青舟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科场文章,自有其法度。然,真相不会因讳言而改变。譬如近日京师变故,巫祝殒命,玄圭失踪,坊间流言纷纷,皆与星象异动有关。若一味回避,只怕祸患愈深。”
他竟主动提及此事!姒月指尖微凉,面上不动声色:“顾兄消息灵通。只是此等宫闱秘事,我等士子,还是少议论为妙。”
顾青舟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而讨论起书卷中一处关于“地脉引动星辉”的晦涩记载,其观点竟与伊娜关于星咒需借助地力水脉方能发挥最大效用的推测隐隐相合。这番交谈,让姒月在倍感压力的同时,也看到了一丝微光——在这看似铁板一块的国子监内,或许并非全是敌人。
次日,“书”科考场。考核内容并非简单的誊写,而是要求士子们于限定时间内,临摹一份极其复杂古奥的《璇玑星图拓本》,并阐释其与《易》理之关联。这考题一出,满场皆惊。星图本就艰深,更遑论与《易经》勾连,其中暗含的,正是对“测天之权”的某种隐喻。
姒月凝神静气,她自幼接触星图,对此并不陌生。然而,就在她提笔蘸墨,即将落笔的瞬间,异变陡生!
她面前那方原本色泽黝黑、质地细腻的贡墨,在接触到砚台中清水的刹那,竟隐隐泛出一丝极淡的、诡异的幽蓝色!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腥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