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五月初六,寅时末刻,天光微熹。
颍川郡守府邸深处,一座守卫森严的静室。烛火通明,跳跃的光影在墙壁上投下巨大的、摇曳的阴影,将气氛烘托得愈发压抑。颍川郡守崔琰端坐主位,他身着一袭深紫常服,虽未着官袍,但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凝重的神情,比任何官威都更具压迫感,仿佛一块被夜色淬炼过的寒铁。
崔琰望向窗外,目光如炬地扫视着由远而近的三人,思绪复杂:“终于到了!华松神医,还有李衡的女儿和弟子…此三人便是颍川乃至天下防疫的最后希望。然则… ”他眼角余光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心头像压着巨石” 文甲那厮,手段狠绝,耳目众多,怕是早已得了风声。这三人一路行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将他们引入颍川已是冒险,再护送去洛阳,无异于虎口夺食!圣命如天,可这护送之路,步步皆是刀尖…稍有不慎,不仅神医难至御前,我颍川亦会顷刻间卷入滔天巨浪!天子安危、颍川安宁、天下生民…这份担子,太重了“”
室门无声开启,李昭、华老、仓垣三人被引入。他们身上的草药气息混合着仆仆风尘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静室原本的熏香,也带来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感。三人的内心也是波澜起伏。
李昭虽是刚及笄的少女,然而多年来随父亲行医,又在疫情中勇挑重担,此时心思更是复杂。踏入静室,李昭强压下长途奔波的疲惫,努力挺直纤细却坚韧的脊梁。“好重的威压…这位就是崔琰崔大人?果然名不虚传。父亲常言其刚正不阿,深得民心… ”她敏锐地察觉到崔琰目光在仓垣师兄佩剑上那微不可察的停顿,心尖一颤,”看来情势比预想的更凶险。师兄的剑……大人是在担忧,还是在警惕?此行洛阳,果真不只是路途遥远那么简单……”
华松,是此行的长者,年龄最大。老爷子虽显疲惫,但矍铄的目光在烛光下依然锐利如昔,快速扫过崔琰的面色和室内陈设:” 崔琰面色凝重,眼带血丝,忧思极深…府邸守卫森严至此,足见其虑。他想到“文甲”,花白的长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华老人老经历多,对文甲略有耳闻,那个狗东西乃朝中巨蠹,党羽遍布,行事阴鸷狠辣,尤忌医者… 华老心中叹息:“……疫病如虎,人祸更甚于天灾!只盼圣上龙体能撑到老夫抵达…这路上的魑魅魍魉,看来是避不开了。”
仓垣是此行唯一有武力傍身的。感受到崔琰目光在自己腰间佩剑上的短暂停留,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面上却维持着惯常的温雅平静“这目光…是审视,更是警告。看来我们三人,尤其是带着兵刃的我,在这位郡守眼中已是烫手山芋。”仓垣指节在身侧微微收紧,“护师如父,护妹如珍…无论前路有多少豺狼,我仓垣手中剑,定要斩开一条血路!”
崔琰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沉稳如古钟,却字字带着千钧之力:“华神医,李姑娘,仓少侠。” 他目光如电,再次扫过三人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脊梁,尤其在仓垣腰间的佩剑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辨。
“一路辛苦。圣命催逼,刻不容缓。” 崔琰语气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敲在人心上,“然,洛阳路遥,荆棘密布。文甲此人,睚眦必报,手段阴狠,其爪牙遍布沿途州县。尔等性命,非止关乎自身,更系天子安危,颍川安宁,乃至天下防疫大局!”
“圣命催逼,刻不容缓”这八个字,像冰锥刺入李昭心口,让她瞬间体会到皇权的无情与事态的十万火急。而“文甲此人…睚眦必报…”的描述,则如同在三人面前展开了一幅布满无形刀锋的黑暗地图。
李昭与身旁的华老快速对视一眼,从老人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心猛地沉下去。“ 果然…父亲隐晦提及的“朝中阻力”,便是这文甲!天子安危、颍川安宁、天下防疫… ”她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腰间的乌木短刀,指尖冰凉,“ 我们这三条命,何时竟背负了如此重担?”恐惧如毒藤般缠绕上来,但旋即被她强行压下——不,不能怕!怕也无用!华老在,师兄在,父亲和颍川的期望在…这条路,爬也要爬到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