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檐。一间低矮简陋的泥坯屋里,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灯影摇曳,映着一个坐在破旧纺车前的老妇人。她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一双眼睛,只剩下灰白的眼翳——是个盲妪。
老妇人布满老茧的手指,却异常灵活地在纺车和一堆杂乱的、带着青涩气息的深青色荔枝皮上移动着。她不是在纺线,而是在用一种极其特殊的手法,将坚韧的荔枝皮内层纤维小心地剥离、捻搓成一种极细、韧性极佳的暗青色细丝。她的动作专注而熟练,仿佛重复了千万遍。
屋角堆放着不少这种捻好的青皮丝线,还有一些尚未处理的青皮荔枝,看品相,正是“怀枝”。
突然,破旧的木门被轻轻叩响了。不是寻常的敲门声,而是三长两短,带着一种特定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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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捻丝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灰白的眼珠似乎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喉咙里发出沙哑如同破风箱的声音:“进。”
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精瘦汉子闪身而入,迅速关好门。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眼神警惕而锐利。他走到老妇人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极其细小的东西,轻轻放在了纺车旁。
油纸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小截——桃红色的粗棉线!与陶焕冰窖中发现的,一模一样!
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在油灯下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捻着青皮丝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她伸出枯瘦如柴、指甲缝里满是青黑污垢的手,极其精准地摸向那截红线。她的手指在红线末端细细摩挲着,仿佛能“看”到那曾经存在过的、微小的金箔位置。
良久,她那干裂的嘴唇缓缓翕动,发出低沉得如同梦呓般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岭南土腔:
“线……回来了……那娃儿……命真硬……” 她灰白的眼珠转向那堆青皮荔枝,声音里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妃子笑’要进京了……‘三月红’……也该熟透了……”
精瘦汉子垂手肃立,如同最忠诚的影子,等待着盲妪接下来的指令。屋外,夜雨敲打青石,声声入耳,掩盖了泥坯屋里所有的秘密,也预示着,一场由神京燃起的风暴,即将席卷这偏远的岭南之地。端州,这个盛产荔枝的南疆门户,即将成为风暴的中心,而那个失踪了十年的名字——夭夭,正被命运之手,缓缓推向漩涡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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