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惊无险地避开了码头的盘查,抬着明辰,钻入了澳门错综复杂、坡度起伏的小巷之中。
澳门比香港更小,街道更窄,中西杂糅的气息更浓。随处可见挂着葡文和中文招牌的烟馆、赌场、当铺,以及一些门面低调却透着神秘气息的商行。鸦片的气息在这里同样浓郁,甚至更加公开。
他们按照指示,一路询问,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位于大三巴牌坊后方一条僻静斜坡上的“回春堂”中药铺。
药铺门面不大,古旧斑驳,散发着浓郁复杂的草药气味。一个戴着老花镜、干瘦精悍的老者正在柜台后慢条斯理地碾药,正是老板吴先生。
守方人上前,按照约定暗号低声道:“吴老板,卡洛斯神父介绍来的,看风湿。”
吴先生抬起眼皮,从老花镜上方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番,特别是在担架上昏迷的明辰身上停留良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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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湿?”他慢悠悠地放下药杵,擦了擦手,“什么样的风湿,能重到要人抬着来?”
“陈年旧疾,加上路上又受了风寒,加重了。”守方人面不改色地应对。
吴老板哼了一声,不再多问,示意他们将人抬到后面。药铺后面连着一个小天井和几间简陋的屋子,看来是他居住和处置重症病人的地方。
“放在这榻上。”吴老板指着一张铺着干净草席的竹榻,“无关人等外面等着。”
守方人和岫美退到天井。吴老板仔细检查了明辰的伤势,翻看了卡洛斯神父处理的伤口,又号了脉,眉头越皱越紧。
许久,他走出来,对岫美和守方人摇了摇头:“伤得很重,洋大夫的处理算是及时,但底子亏空了,邪毒内侵。光靠西药消炎不够,得用猛药吊住元气,辅以针灸通络,外敷生肌拔毒的膏药。能不能醒过来,看他造化。费用可不便宜。”
“钱不是问题,请吴老板尽力施救!”岫美急忙道。虽然他们此刻几乎身无分文,但弟弟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吴老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沉默的守方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嘟囔了一句:“又是麻烦事……罢了,先救人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岫美和守方人就在回春堂后堂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暂时安顿下来。吴老板嘴上刻薄,医术却颇为精湛,中药、针灸、膏药齐下,明辰的高烧竟然真的渐渐退了下去,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许多,脸色也不再是骇人的死灰。
守方人几乎不眠不休,白天偶尔外出打探消息,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天井或屋顶,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戒。岫美则衣不解带地照顾弟弟,喂药擦身,不停在他耳边低声呼唤,期盼着他能早日苏醒。
澳门的气氛确实比香港略显微妙。葡萄牙人的治理相对松散,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反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但关于香港“教堂袭击案”和通缉要犯的风声也已经吹到了这里,街巷间偶尔能听到议论,葡萄牙巡捕房的盘查也明显加强了。
这天傍晚,守方人外出归来,脸色比平日更加冷峻。
“情况不太好。”他低声对岫美说,“黑市上有人在高价悬赏打听我们的下落,描述得很详细。而且,似乎有另一股力量也在暗中寻找我们,手法更专业,不像普通的帮会或巡捕房。”
另一股力量?岫美的心提了起来。是那个“笑面虎”眼镜男的人?还是弟弟呓语中提到的那个神秘的“先生”?
“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澳门。”岫美焦虑地看着依旧昏迷的弟弟,“可是他的身体…”
“等不了那么久了。”守方人眼神锐利,“吴老板说,明辰的状况暂时稳定,但需要的是静养和好药,我们给不了。留在澳门,迟早会被找到。必须冒险走下一步。”
“去哪里?怎么走?”岫美感到一阵茫然。世界之大,似乎已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守方人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去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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