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那小乞丐的暗示(“头上那一点,得花钱买”),守方人带着岫美并未直接寻找“广安堂”,而是先去了附近一家门面颇大的当铺。守方人当掉了身上最后一件稍微值钱的东西——一块普通的玉佩,换来的银钱却并未收起,而是故意在掌柜面前细细清点,然后才揣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两人才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找到了那家门面不起眼、挂着“广安堂”匾额的生药铺。匾额上的“安”字,最上面的一点,颜色果然比其它笔画稍新稍浅,像是后来补上去的。
守方人再次确认了周围环境,才带着岫美走进药铺。
铺子里光线昏暗,药材气味浓郁。一个伙计在柜台后打盹。守方人走到柜台前,用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台面。
伙计惊醒,看到陌生人,懒洋洋地问:“抓药还是看病?”
守方人低声道:“买三钱‘回魂香’,要带露水采的。”
伙计的眼神瞬间清醒了几分,仔细打量了一下守方人和岫美,特别是注意到守方人腰间似乎鼓囊囊的钱袋(刚才当铺操作的成果),这才慢悠悠道:“带露水的价贵,而且掌柜的在后堂歇着呢,得他点头。”
“麻烦通传一声,故人来访。”守方人平静道。
伙计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进了后堂。片刻后,他出来示意:“掌柜有请。”
两人跟着伙计穿过堆满药材的后堂,来到一间门窗紧闭、点着油灯的密室。一个穿着绸衫、身材微胖、面相富态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桌后,手里把玩着两个核桃,目光锐利地打量着他们。他便是“广安堂”的掌柜,也是“守方人”组织在广州的核心联络人,代号“茯苓”。
“哪路的故人?风大雨大,敲门砖可得硬实。” “茯苓”开口,声音圆滑,带着商人的精明和试探。
守方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将那块刻着“砭”字的木牌放在了桌上。
“茯苓”看到木牌,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但很快又恢复了圆滑的笑容:“原来是‘石’字头的兄弟。坐。这位是……?”他看向岫美。
“高堂小姐。”守方人言简意赅。
“茯苓”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审视,甚至还有一丝……忌惮?虽然他掩饰得极好,但岫美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显然知道高堂家的事,甚至可能知道得不少。
“原来是高堂小姐,失敬失敬。” “茯苓”很快恢复常态,示意伙计上茶,“二位一路辛苦。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如今广州地面可不平静,风声鹤唳啊。”
守方人将大致情况简要说了一遍,重点提到了“名单”和“先生”,以及需要组织的帮助离开广州或获取更深层的信息。
“茯苓”听着,手指缓慢地转着核桃,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石’兄弟,高堂小姐,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组织最近损失惨重,各地的点接连被端,上线断了联系。广州这边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们说的‘名单’和‘先生’,我也略有耳闻,但那是捅破天的大事,水深得很,轻易沾不得啊。”
他叹了口气,推心置腹般说道:“要我说,二位不如先在广州找个偏僻地方躲起来,避过这阵风头。我这边呢,尽量想办法,看能不能联系上还能用的路子,帮你们弄张去南洋的船票。至于那份‘名单’……唉,何必以卵击石呢?”
他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关切,但岫美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这种“关切”背后,似乎透着一种急于将他们打发走、不愿深究的疏离和…恐惧?
守方人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地黄’在吗?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地黄”是组织中另一位擅长情报分析和密码破译的成员,通常与“茯苓”搭档。
“茯苓”脸上的肌肉似乎又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叹了口气:“‘地黄’老弟…上个月染了急症,没了。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这么巧?岫美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