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大军得胜班师,旌旗在夕阳残照中拖出长长的影子。队伍中央的王驾里,周文王姬昌却面无血色,眼神涣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自从在崇城亲眼看着崇侯虎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滚落尘埃,他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脑子里全是那双瞪圆的、充满怨毒的眼睛。茶饭不思,夜不成寐,刚一合眼,那血淋淋的景象就如跗骨之蛆般缠上来——崇侯虎就直挺挺地站在他榻前,不言不语,只有那眼神,冰冷刺骨!
“啊!”文王又一次从短暂的昏睡中惊坐而起,冷汗浸透内衫,心脏狂跳得像要破膛而出。贴身侍卫慌忙上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曾叱咤风云的西伯侯,在恐惧的阴影里日渐憔悴。
好不容易捱到西岐城,百官出迎,山呼万岁。可文王连勉强挤出笑容的力气都没了,几乎是被人搀扶着抬进了王宫。太医流水似的进来诊脉开方,汤药一碗碗灌下去,却如同石沉大海。文王的病,肉眼可见地一天沉过一天,那盘踞心头的恐惧和自责,比世间任何毒药都更致命。
与此同时,崇城陷落、崇侯虎父子被西岐枭首示众、崇黑虎献城投周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朝歌城。
文书房里,微子启捧着紧急军报,手指微微颤抖。他脸上表情复杂,既有一丝“这祸害终于死了”的快意,更有深深的忧虑。
“此事太大了,瞒不住,也不敢瞒!”微子深吸一口气,抱着奏本直奔纣王的鹿台。
鹿台之上,纣王正搂着妲己饮酒作乐。接过奏本一看,瞬间勃然大怒!“砰!”名贵的玉盏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碎裂四溅。
“崇侯虎!孤的肱骨之臣!替孤东征西讨立下多少汗马功劳!竟被姬昌这老匹夫和崇黑虎那叛徒给害了?!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纣王双目赤红,咆哮声震得殿梁都在抖,“点兵!立刻给孤点兵!寡人要御驾亲征,踏平西岐!把姬昌、崇黑虎,还有那个什么姜子牙,统统抓回来碎尸万段,以儆效尤!让天下人看看,背叛寡人的下场!”
殿内一片死寂,歌舞早已停下,乐师们吓得伏地不起。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中大夫李仁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倒:
“陛下息怒!请听臣一言!”
纣王凶戾的目光瞬间钉在他身上:“说!”
李仁额头冷汗涔涔,语速飞快却清晰:“陛下,崇侯虎……确实有功于陛下。可他对天下万民而言,就是一场瘟疫啊!他敲骨吸髓,残害忠良,把各路诸侯得罪了个遍!如今被西伯侯姬昌除掉,恐怕……恐怕四海之内,都在暗暗拍手称快!若是陛下此刻立刻发兵征讨西岐,岂不是坐实了百官和天下诸侯的疑虑——陛下眼中只有自己宠信的奸佞,根本不在乎诸侯死活,不在乎天下公义?这、这正中了姬昌的下怀啊!陛下!崇侯虎已死,如同人身上一块烂疮掉了,无足轻重。可东南那边蠢蠢欲动的蛮夷,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恳请陛下三思,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勉强浇熄了纣王心头的部分怒火。他阴沉着脸,沉默了许久,胸膛剧烈起伏,最终才咬牙切齿地一挥手:“……罢了!容后再议!”但那看向西岐方向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怨毒。
西岐王宫深处,龙榻之上,文王的气息已如风中残烛。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宣……丞相……”文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姜子牙匆匆入内,看到文王枯槁的面容,心头一酸,撩衣跪倒榻前:“老臣姜尚在此,大王……您感觉如何?”
文王费力地睁开眼,示意姜子牙靠近些,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丞相……寡人召你来,是要交代身后之事……我西岐坐镇西方,统帅二百镇诸侯,世代蒙受商王恩典……如今天下虽乱,君臣名分犹在!此次伐崇……虽是崇侯虎罪有应得,但寡人……心中难安啊……”
他剧烈地喘息了几下,眼中满是疲惫和恐惧:“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可天子尚在,寡人未经王命,擅自处决一方诸侯,等同僭越!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