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鼠两端,难托社稷之重。”诸葛亮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孟达其人,贪利而寡信,畏威而不怀德。今索兵要粮,观望成败,其心可知。事恐不密,祸在旦夕矣。”
杨仪阅后,皱眉道:“丞相,既知其无诚心,为何还要回复?”
“北伐大局为重。”诸葛亮走到帐壁地图前,指向新城,“此地虽险,然孟达若动,无论成败,皆可牵制魏国宛、洛之兵,缓我陇右正面之压。此为一着闲棋,亦是一步险棋。”
他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然其既欲观望,我便推他一把。”
他回到案前,另取绢帛,笔走龙蛇。回信语气热情,答应先行送去一批锦缎、药材作为“赏赐”,并写道:“……前约之事,关乎兴复大计,盼公早日践诺,则汉室之幸,天下苍生之幸也……”
写毕,他并未立刻封缄,而是对帐外唤道:“张义。”
一名面容坚毅的年轻将领应声而入。此人是司闻曹校尉,果敢机敏。
“伯棱(张义字),你携此信,扮作商队护卫,前往新城面呈孟达。”诸葛亮目光沉静,“此行路线,需经过魏兴郡边境申仪防区附近。”
张义略显疑惑,但仍坚定领命:“末将遵命!”
“若遇魏军盘查,”诸葛亮的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可视情况‘不慎’让此信落入其手,自身安全为要。只需让魏人知晓,孟达与我有书信往来,足矣。”
这是一招阳谋。若信安全送达,可催孟达;若信被截,则可逼孟达要么速反,要么被魏清除。无论哪种,都能在短期内搅动魏国后方。张义瞬间明白了丞相的深意,重重点头,将信贴身藏好,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杨仪忧心忡忡:“丞相,此计是否太过……”
诸葛亮望向帐外沉沉的夜色,缓缓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孟达之心已不可恃,唯有用其势耳。成败……就看天意了。”
宛城都督府。
司马懿刚处理完荆襄之战的善后文书,略显疲态。长史杜袭呈上一封密函:“都督,魏兴申太守急件。”
司马懿展开,内容与申仪报往洛阳的相似,但细节更为详实,甚至提到了狂言的孟达部将姓名及其所属营部。
“申仪与孟达之争,已到你死我活之境了。”司马懿将密函置于一旁,指尖轻敲案几。他回想起多年前洛阳的一次宴饮,孟达高谈阔论,眼神闪烁,虽显才华,却总透着一股不安分的躁动。此人,绝非甘于寂寞之辈。
突然,亲卫统领牛金大步闯入,神色严峻:“主公!紧急军情!申仪将军部下在边境巡哨时,截获一伙形迹可疑之‘商队’,搜出蜀诸葛亮致孟达密信一封!信使拼死抵抗,重伤毙命,信件亦有部分损毁!”
司马懿眸光骤然锐利如鹰:“信在何处?”
牛金呈上一份沾染血污、边缘焦卷的绢帛。信纸明显被撕扯和践踏过,部分字迹模糊难辨,但关键几句却奇迹般残留下来:“……前约之事,关乎兴复大计,盼公早日践诺,则汉室之幸……”
一切碎片在此刻瞬间拼凑完整!申仪的指控、孟达与诸葛亮的勾结、那含糊却致命的“前约”与“践诺”!
司马懿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壁挂舆图前,目光死死钉在新城的位置上。房陵、上庸、西城三郡,像一把楔子,卡在魏国荆州与益州之间!若孟达真反,据险而守,蜀军便可由此东进威胁宛城、南阳,北出可直插关中腹地,与诸葛亮的陇西大军形成夹击之势!
“好一个孟达!好一个诸葛亮!”司马懿声音冰冷。
“父亲,是否即刻上表朝廷,请旨定夺?”侍立在侧的司马师谨慎问道。
“来不及了!”司马懿断然道,“洛阳往返,至少一月!届时孟达城守已固,蜀贼外援亦至,则大势去矣!此乃心腹之患,必须即刻铲除,刻不容缓!”
他眼中闪过决绝狠厉之光,斩钉截铁下达命令:“牛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