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门前一片死寂,只闻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夏侯霸的脸由红转白,握着剑柄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柄节杖,又看向站在辛毗身后,沉默不语的司马懿。
此刻,司马懿的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极其复杂的表情——先是惊愕,继而是不甘,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沉重无比的叹息。他对着辛毗,更是对着那柄代表皇权的节杖,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颤抖与“无奈”:“臣……司马懿,谨遵圣旨。”
说罢,他不再看众将,转身,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向中军大帐,将那“忠而被疑”、“有志难伸”的背影,留给了全场将士。
那一刻,众将心中的愤懑与屈辱,悄然转向。他们不再觉得是司马懿怯战,而是那远在洛阳的朝廷,那柄冰冷的节杖,束缚住了大都督的手脚,也冰冻了他们的热血。
辛毗如同山岳,持节立于营门,自此日起,风雨无阻。
是夜,中军帐内。司马懿亲自为辛毗斟满一杯温酒。
“佐治,辛苦你了。”此时的司马懿,脸上已无白日的“悲愤”,唯有深潭般的平静。
辛毗接过酒杯,摇头道:“都督算无遗策。经此一事,三军之怨,尽归洛阳。而陛下对都督之倚重,只怕更胜往昔。”
司马懿抿了一口酒,目光似乎穿透营帐,望向南岸那片灯火依稀的五丈原:“诸葛孔明欲以激将法乱我心绪,我偏要借此,将这军心不稳的危局,化为固位自保的棋步。只是……”他顿了顿,语气微沉,“他能看破此计吗?”
几乎与此同时,五丈原蜀军大营,诸葛亮听罢细作回报,将手中羽扇轻轻放在膝上,对身旁的姜维淡然道:“司马懿‘千里请战’,不过借君命以压众议,安靖内部耳。彼本无战心,特以此法自固。伯约,可知其厉害否?”
姜维蹙眉:“其确乃老谋深算之辈。”
诸葛亮望向帐外漆黑的夜空,秋风掠过,带来一阵寒意,他轻轻拢了拢衣襟,语气飘忽:“是啊……他赢得了时间。而我等,时间不多了。”
渭水依旧奔流,南北两岸,两位绝顶智者,在这一场无声的政治交锋后,再次陷入了更深沉的对峙。只是这一次,胜负的天平,已在无人察觉间,悄然偏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