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道:“儿臣明白!”
“那个杨康,”司马懿最后对高柔说,“厚加赏赐,妥善安置。让他把知道的,都写下来。此人,暂且不要让他再见外人了。”
“是!”高柔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内室重归寂静。司马懿挥退了两个儿子,独自躺在榻上。窗外北风呼啸,吹得窗纸噗噗作响。他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越过黄河,落在了东南方向的寿春,落在了那座由王凌经营了十余年的重镇。令狐愚的死是意外之喜,打乱了对手的阵脚,也给了他从容布局的时机。晋升王凌,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任命黄华,是直插心脏的匕首;司马昭巡视许昌,则是捆缚楚王的枷锁。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拉紧了身上的锦被。棋盘已经摆开,棋子悄然落下。他现在需要的,是耐心,是等待。等待那个被太尉尊荣麻痹的老将,在自以为得计的错觉中,一步步走向他早已张开的罗网。嘉平元年的冬天,注定比往年更加寒冷。
数日后,寿春征东将军府(虽已晋升太尉,但府门上的匾额尚未更换)。
王凌握着那份晋升他为太尉、允他参录尚书事的诏书,枯瘦的手微微颤抖。使者宣读完诏书,说了许多褒奖他镇守淮南、功在社稷的场面话。
“太尉……仍假节钺,都督扬州诸军事如故……”王凌喃喃重复着。这无疑是人臣的极致荣宠。是在安抚我吗?还是司马懿病重,朝廷需要我这样的老臣稳定局面?他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旋即被这突如其来的“尊崇”所带来的些许安慰冲淡。 或许,司马懿并未察觉什么,这甚至是向他示好的信号?紧绷了多日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一点点。他恭敬地接下诏书,谢恩,然后吩咐设宴款待使者。
几乎在同一时间,新任兖州刺史黄华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平阿城。他态度谦和,接见属官,安抚军民,表示一切政务皆循令狐使君旧例,稳定为上。然而,在无人注意的夜晚,他书房的灯常常亮到深夜,一份份关于兖州军吏背景、钱粮流向、乃至令狐愚生前数月行踪的密报,被悄悄整理,经由特殊渠道,送往洛阳。
而在洛阳城南一座看似普通的宅院内,杨康得到了许诺的金钱绢帛,住处舒适,饮食精细。但他发现自己无法随意出门,与外界的联系也被切断。最初的兴奋过去后,一种沦为囚徒的冰冷感觉,渐渐攫住了他的心。他推开窗户,望着洛阳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从他踏入司徒府告密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已彻底坠入另一重看不见的牢笼。
寒风吹过庭院,卷起枯叶,打着旋儿,最终不知落向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