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铁已透橙红,乌布执起:“承业,想清楚了。此法逆天改命,痛楚非常人所能忍。”
张承业望向供桌上那卷狐皮地契,眼前闪过这些年种种:佃户老李头因欠租被逼投井;儿时玩伴栓子家因争地界被祖父打断腿;去岁大雪,屯西寡妇为偷砍张家林场几根枯枝,被管家鞭打致残...
“来吧。”他闭目咬牙,“该还的债,躲不过。”
寒铁烙铁触及皮肉,嗤声炸响,青烟腾起。剧痛如火山喷发,张承业嘶吼出声,肩上皮肉焦糊翻卷,那狐印却骤然亮起血红光芒!
剧痛中,他听见了——狐鸣凄厉,自远方山岭传来,一声接一声,引着他神魂出窍,飘过雪原,没入黑山林海。林深处,一方古碑半埋积雪,碑文苍古:狐领三百亩,人界止于此。
幻境中,一只玄狐自碑后转出,目如赤珠:“张氏子,尔祖贪暴,殃及子孙。今汝愿破咒,可退地于民,减租免债,供奉狐堂。然切记:真言界碑不可移,妄动者必遭横祸!”
张承业猛回神,发现自己瘫倒火炕,肩头灼痛钻心,但那狐印已淡去大半。乌布正以草药敷治伤口,父亲呆立一旁,面如死灰。
“爹,我都看见了。”张承业喘息道,“真界碑在黑山子北坡的老椴树下。咱家多占的那二千七百亩,该还了。”
张永贵颓然坐倒:“还了地,咱家吃啥?喝西北风吗?”
“踏实种那三百亩,饿不死。”张承业忍痛起身,“还要建狐堂,奉香火,向屯里人认错减租。”
此后数月,张承业力排众议,按狐鸣指引找到真界碑,退还多占土地,张家地产十去其九。屯民初时疑为骗局,见张家确然退地减租,方信其诚。张家声名渐复,而张承业肩头狐印日淡一日,终至消失。
民国二十九年夏,日本开拓团入驻靠山屯,强征土地。团长山本盯上张家黑山子林地,欲伐木充军资。张永贵经不住威逼利诱,暗中允诺,惟隐瞒了真界碑之事。
伐木当日,张承业闻讯奔至黑山子,见日本兵已砍至界碑附近。他冲上前阻拦,被山本抽刀劈伤左肩——旧印之处血如泉涌。
突然,林中阴风骤起,狐鸣四作。众目睽睽下,那界碑竟渗出血珠,碑周地面裂开,赤狐虚影腾空扑向伐木者。日本兵惊恐溃逃,山本被倒木砸断脊梁,当夜暴毙。
张承业浴血守护界碑之事传开,屯民感其义勇,合力助张家度过难关。自此黑山子界碑无人敢犯,张家子孙亦摆脱短命狐咒,唯留祖训:地财取之有道,亏心债,子孙偿。
多年后,张承业孙儿问及肩头淡疤由来,老人望月轻笑:“那是咱家祖上欠下的债,也是爷这辈子还清的情。记住喽,人欺地,地不欺人;人骗天,天必察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