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年冬,长白山已裹上厚厚的雪衣。天池冻结如镜,四周山林静默,唯有北风呼啸,卷起千堆雪。老猎人张铁山踩着齐膝深的积雪,咯吱咯吱地往山下走,肩上扛着昨日猎得的一只瘦弱山兔。这年月,连山里的活物都少了。
张铁山年过五旬,脸上刻着风霜留下的沟壑,一双眼睛却仍锐利如鹰。他家世代居住在天池脚下,靠山吃山,祖上传下来不少规矩和禁忌。其中一条便是:雪夜独行,若遇白狐人言,切莫应答,需以红绳系其颈,方可避祸。
这天傍晚,天色暗得早,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预示又一场大雪将至。张铁山加快脚步,想在天黑前赶回他那间简陋的木屋。穿过一片白桦林时,风忽然小了,四周静得出奇,连平日里叽喳不休的雪雀也噤了声。
就在这时,前方雪堆后缓缓走出一只白狐。
那狐通体雪白,唯有一双眼睛黑如墨玉,在暮色中泛着奇异的光彩。它不躲不闪,径直朝张铁山走来,步态优雅得不似寻常野兽。
张铁山停下脚步,心头一紧。他记起祖父说过的话:长白山的白狐活过百年便能通人言,会向过路人“讨封”,若得赐名,便可化形成仙;若不得,则百年修行毁于一旦。
白狐在他面前三尺处停住,后腿蹲坐雪中,前腿直立,竟如人般作揖。接着,它口吐人言,声音似远似近,似男似女:
“路过的君子,您看我像什么?”
张铁山浑身一颤,手中猎枪险些落地。虽早有耳闻,但亲眼见狐说人话,还是头一遭。他强自镇定,想起祖训:不可应答,需以红绳系其颈。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褪色的红绳——这是祖传的物件,每逢进山必随身携带。白狐见他取出红绳,眼中闪过惧色,却仍端坐不动,似乎既期待又惶恐。
张铁山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红绳系在狐颈上,打了个特殊的结。那狐既不挣扎也不逃跑,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望着他。
“去吧。”张铁山低声道,声音有些发颤。
白狐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茫茫雪林中。
这一夜,张铁山辗转难眠。窗外风雪大作,呜呜的风声中,似乎隐约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他想起十年前失踪的女儿小梅,若是活着,也该二十有余了。这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日本人在东北横行霸道,多少人家破人亡。他之所以独居深山,也是不愿见山下乡亲受苦的景象。
次日清晨,风雪暂歇。张铁山推开门,积雪已齐腰深。他惦记着昨日之事,决定去山腰的山神庙看看——据祖上说,系红绳后需去庙中上香。
山神庙很小,仅容一人弯腰进入。张铁山清理了门口的积雪,推开破旧的木门,却被里面的景象惊得倒退三步。
庙中站着一红衣女子,背对着他。那女子身段窈窕,黑发如瀑,在满目素白中红得刺眼。
“谁?”张铁山握紧猎枪,声音沙哑。
女子缓缓转身。张铁山倒吸一口凉气——这女子生得极美,肤白胜雪,眸黑如夜,眼角微微上挑,竟与昨日那白狐有七分神似。更令他心惊的是,她颈上系着一条红绳,与昨日他系于白狐颈上的一模一样。
“恩公莫怕。”女子开口,声音清冷如冰雪相碰,“昨日承蒙赐绳,今已得‘胡雪裳’之名。特来报恩。”
张铁山喉头干涩,半晌才挤出话来:“你、你真是...”
女子颔首:“百年修行,终得人形。恩公系绳之恩,没齿难忘。”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玉坠,通体碧绿,形似狐牙,用红绳穿着,“此物赠您,可避雪崩之灾。三日后有大雪崩,切记佩戴在身,莫要离身。”
张铁山迟疑着接过玉坠,触手温润,不似寻常玉石冰冷。他抬头还想问什么,却发现庙中已空无一人,唯有香炉中一缕青烟袅袅,似女子身形渐散。
回到木屋,张铁山对着玉坠发愣。这年头,怪事越来越多。山下日本人建了铁路,日夜不停地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