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摊位上卖的东西——一沓沓的冥币、纸扎的金元宝、纸人纸马、各式各样的寿衣...这哪里是夜市，分明是个纸扎市场！
摊主们的脸色在灯笼光下显得青白如纸，面无表情地招揽着生意。虽然隔着车窗，王建军却隐约能听见他们的叫卖声：
“新到的纸钱，地府通用——” “童男童女，伺候先人——” “别墅宝马，应有尽有——”
王建军浑身汗毛倒竖，猛地挂倒挡想逃离这个鬼地方。可车轮在雪地里空转，就是不动弹。他急得满头大汗，拼命踩油门，轮胎刨起阵阵雪雾，车子却越陷越深。
恐慌中，他下意识瞥了眼后视镜，顿时血液都凝固了——
那个消失的乘客正从车尾缓缓爬出来，脖子扭转了整整一圈，面正对着后车窗。他的脸上挂着那种诡异的笑容，眼睛漆黑如墨，没有一丝眼白。
“师傅，下来逛逛吧...”声音直接钻进王建军的脑海，冰冷刺骨。
王建军惨叫一声，几乎魂飞魄散。他想起老辈人讲过的“鬼市”传说——大雪夜中出现的虚幻集市，专做死人生意。活人误入其中，多半凶多吉少。
“我不能死在这，小雯还在家等我...”想到女儿，王建军忽然生出一股勇气。他想起父亲生前说过，遇到不干净的东西，要大声骂脏话，越凶越好。
“操你妈的！都给老子滚开！”王建军声嘶力竭地吼道，同时拼命按喇叭，尖锐的喇叭声在夜空中回荡。
鬼市似乎波动了一下，那些摊主和顾客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出租车，他们的眼神空洞无物。
这时，王建军注意到那个扭转脖子的乘客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顺着那“人”的视线看去，发现是闺女折的那个平安符在微微发亮。
王建军福至心灵，一把扯下平安符，对着后窗大喊：“这是我闺女给我的！你们敢碰我，她不会放过你们的！”
出乎意料地，那扭转脖子的乘客竟然缓缓后退，脸上的诡异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像是怀念，又像是悲伤。
鬼市开始变得模糊，灯笼一盏接一盏熄灭。王建军趁机猛踩油门，轮胎突然抓到了实地，车子嗖地窜了出去。
他不敢回头，一路狂奔，直到看见城区的灯火才稍稍减速。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中还紧紧攥着那个平安符，已经被汗浸湿了。
第二天雪停了，王建军把车开到寺庙请人做法事。和尚告诉他，他昨晚误入了“鬼市”，那是阴阳两界的缝隙，大雪夜最容易出现。那些大多是回不了家的孤魂野鬼，模仿生前集市的样子，买卖冥物。
“那个乘客呢？他为什么找上我？”王建军问。
和尚沉吟片刻：“或许是你的某位亲人，想借你的车回家看看吧。”
王建军愣住了。他想起那个乘客说“回家好久没回家了”，又想起昨天竟是父亲的忌日。父亲生前最爱喝酒，那年冬天也是在大雪天出门喝酒，再也没回来...
王建军买了纸钱香烛，特意跑到东风镇附近的路边祭拜。他点燃纸钱，轻声说：“爸，要是您，就安息吧。以后每年我都来看您，别再这样吓唬儿子了。”
纸灰随风飘向远方，像是无声的回应。
打那以后，王建军还在开出租车，但大雪夜再也不出城了。他的车上永远挂着闺女新折的平安符，偶尔会遇到神情恍惚的乘客，他总会多问一句：“您家在哪？我送您回家。”
而老道外一带，至今还流传着大雪夜鬼市现形的传说。老人们说，那是一些找不到归途的魂魄，在雪夜中徘徊，等待一个能带他们回家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