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直到看见护林站那熟悉的木屋,才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第二天,周林海带着公社武装部的几个人重返山洞。一路上,他心乱如麻。那银锁的影子总在眼前晃悠。他不敢深想,生怕想出什么大逆不道的结论来。
洞内空无一物,野人不见了,那些石器和骸骨也消失了,仿佛一切只是周林海的幻觉。但在地上,他们发现了一滩已经凝固的血迹。令人骇然的是,那血不是红的,而是深蓝色,在从洞口透进的微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
“蓝血?”武装部的小年轻惊疑不定,“周叔,你打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林海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那蓝色血迹,搓了搓。血迹已经干涸,呈深蓝色,像是墨水混着铁锈的颜色。他想起昨夜野人中枪后伤口处似乎就闪着异样的光泽,只是当时情势危急,无暇细看。
“兴许是什么没见过的野兽。”武装部长老李皱着眉头说,“这事别往外传,免得引起恐慌。”
回到村里,周林海一夜无眠。他翻出家里的老相册,找到父亲唯一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旧式猎装,胸前果然挂着那个银锁片。周林海记得父亲失踪那年,自己才二十五,刚接替父亲当上护林员不久。那天父亲说进山查看貂踪,就再也没回来。搜山队找了半个月,只找到一只破旧的猎靴和一把折断的猎刀。
难道父亲没有死?难道他变成了……周林海不敢想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周林海像是着了魔,每天一下工就往深山老林里钻。他带着枪,却不再是为了防身,而是盼着能再遇上那个野人。他想看清那银锁的细节,想确认那是不是父亲的物件。
公社里开始有风言风语,说周林海被山鬼迷了心窍。老李找他谈话,语气严肃:“林海,我知道你心里想着老周叔的事。但眼下是敏感时期,破四旧还没结束呢,你整天神神叨叨找什么野人,万一被上面知道了,我也保不住你。”
周林海低头不语。他何尝不知道这些?文化大革命的风虽然还没完全刮到这偏远的林区,但大队部墙上已经刷上了“打倒牛鬼蛇神”的标语。寻找野人这种事,往轻了说是迷信愚昧,往重了说是思想反动。
但他无法放下。那个挂银锁的野人,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总在他梦里出现。
十月末,第一场雪悄然落下。大兴安岭披上银装,动物们大多躲起来冬眠,林间寂静了许多。周林海巡山时格外警惕,他知道,大雪会掩盖许多踪迹,也会暴露许多踪迹。
这天午后,他在白桦林附近又发现了那种巨大的脚印。新雪上的脚印清晰可见,一路蜿蜒通向黑瞎子沟方向。周林海的心猛地一跳,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脚印最终消失在那个山洞前。周林海犹豫片刻,还是钻了进去。洞内比上次更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草和血腥混合的气味。他点亮松明,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摸去。
洞室深处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周林海握紧猎枪,缓步靠近。在火光照耀下,他看见那个野人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肩上的伤口溃烂流脓,蓝色的血液凝固在长毛上。野人似乎十分虚弱,眼睛半闭着,那红光黯淡了许多。
周林海屏住呼吸,慢慢靠近。野人警觉地抬起头,发出一声低吼,但似乎没有力气攻击。周林海终于看清了它颈间的银锁——那上面刻着周家祖传的云纹,中间一个“周”字清晰可辨。正是父亲当年随身佩戴的那块!
“爹?”周林海脱口而出,声音颤抖。
野人似乎被这个称呼触动,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它歪着头,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周林海大胆地又向前几步,现在他能看清野人的脸了。那张脸覆盖着长毛,但眼睛的形状、额头的轮廓,依稀有着父亲的影子。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教他认树种、设陷阱、辨兽踪的情景历历在目。
“爹,是我啊,林海。”周林海放下猎枪,缓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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